桔年以這種形式出現,怎麼能不讓蔡檢心驚肉跳,她摸不透謝桔年可怕的動機,看著韓述的樣子,她也能猜到這動機可能導致的可怕後果,何況還牽扯進了唐業。
入冬了,天黑得早。韓述開著蔡檢的車,在左岸周遭轉了兩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停車位,見縫插針地趕緊倒了進去。
“奇了怪了,往常車位可沒這麼緊張啊,今天是什麼日子,莫非大家都開著車給您兒子道喜來了?”韓述熄火時嘴裏還念叨了一句。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蔡檢下車前不忘認真地理了理盤得一絲不苟的發髻,確定自己的衣冠儀容都妥帖了,才笑著推開車門,道:“韓述,你真糊塗還是假糊塗,今天是什麼日子,不是你們年輕人最愛出來紮堆的洋節日嗎?”
左岸門口裝點得喜慶熱烈的聖誕樹、聖誕小屋和彩燈這才映入韓述眼簾,他猛然醒悟過來,原來今晚是平安夜。也不怪蔡檢笑他,他是真糊塗了。
韓述愛熱鬧,尤其喜歡過節,不管是中國節、外國節,新曆節還是農曆節,他葷素不忌,照單全收,反正任何節日都可以成為他呼朋喚友的絕佳機會,他會玩,人緣好,朋友們願意跟他混在一起,落不了單,日子很好打發。往年這個時候,他作為聚會的中堅分子,早已策劃好如何安排晚上的一、二、三場節目。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了,到頭來竟然是蔡檢提醒了他這個節日的存在。
也許是這段日子他忙昏頭了,也許是往日的夥伴早已一對一對地搭夥各自過起了小日子,也許是他終於有了玩膩的一天,也許是周遭的環境變化了,也許,變化的人是他自己。
總之,這一年的平安夜,韓述伴著幹媽站在左岸一閃一閃甚是喜人的彩燈下,竟然憑空感覺到一陣空曠寂寥的況味。他想,其實在西方,聖誕節是個居家團圓的日子,他跟誰團圓去?父母是至親,當然敞開大門等待著他,可是他怕了老人過於關切的念叨。他不小了,該有自己的日子,朋友如雲,卻都是過客。他是一個缺了個口的圓,過去用熱鬧和遊戲去堵,那些東西散了之後,風就冷颼颼地灌了進來。
“走啊。”蔡檢催促他,“阿業他們都到了好一陣了。”
韓述訕訕地說:“您再著急,也不能馬上抱孫子啊。”
兩人走到二樓西餐廳入口,恭敬有禮的服務員鞠躬道了聲:“聖誕快樂”,蔡檢舉步正欲踏入大廳,韓述笑著一把拉住了她。
“幹媽,深呼吸。”
蔡檢詫異道:“為什麼,你又搞什麼名堂?”
韓述促狹地說道:“您不緊張?就不怕您那繼子給您找個特醜的媳婦?”
蔡檢好氣又好笑,“胡說八道,再醜的媳婦也得見公婆啊,再說,我們家阿業哪點兒也不比你差,憑什麼找個醜的啊?”
話是這麼說,蔡檢停了下來,還真的深深地吸了口氣。韓述說得是對的,她有點兒緊張,要是裏麵是她親兒子,她或許還不至於如此。
“長得怎麼樣都沒關係,人好,單純些,家世清白也就行了。”蔡檢說。
韓述哈哈一笑,“您跟我爸媽要求一樣低。”
光線朦朧的西餐廳裏已坐了不少的人,吧台上,小提琴手表演得如癡如醉。蔡檢四顧片刻,角落裏有人站起來朝他們揮了揮手。
服務員引著他們走到桌旁,蔡檢笑著為兩個年輕人引見。
“阿業,這就是韓述,我跟你提過的,我幹兒子……韓述,這是我……這是唐業。”
唐業微笑著朝韓述伸出手,“阿姨其實都不用介紹,我們是見過的,不過是在公事場合。韓檢察官,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韓述聯想到建設局的案子,心知或許是自己前往唐業單位調查的時候難免打過照麵,那時他見的人多,事情也雜,因此對眼前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倒沒什麼印象,便笑笑回握唐業的手,“幸會幸會。不過我們今天不談公事,隻談風月,嗬嗬。”
蔡檢作勢要打韓述,一邊對唐業說:“這孩子跟我貧慣了,說話就沒個正形。”
“不拘束的才是自己人。”唐業說。
說話的當口,蔡檢的視線在周遭打量了一番,她當然沒有忘記今天的主要來意,可是座上除了她和韓述,就隻有唐業孑然一人,女主角卻不知道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