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少爺的出院手續已經辦好了。”兩個身著黑西裝的大漢並排走了進來,舉手投足間隱約帶著軍隊裏才能培養出的氣質。
出於本能,君習慣性的在心裏衡量了一下對方的戰鬥力,得出的結論是如果現在的身體情況下自己徒手,三十秒內要擊倒兩人必須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如果要毫無聲息的解決,即使偷襲也隻有四成的把握,正麵衝突則毫無可能。
“走吧。”聞人景柔和冷淡清冽無情的聲音,像冰雨一點點落在快凝凍的水麵上的聲音。
自己真要以這個身體所具有的身份生活下去嗎?君閉上眼,呼吸著壓抑的空氣,在黑暗中體會著某種疼痛。就像看不出任何欲望和執念的人偶,無論眼神、表情、語言還是心靈都似乎比冬夜的冰雪還清冷,看不到一絲雜質和塵埃。
“我並不想和你走。”
“我是你父親。”
“我並不想和你走。”再次的重複,此刻君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簡簡單單的冷。隻是這種冷,不是單純的冷酷造成的冰冷,而是一種混雜了冷酷、無情和絕望所產生的純粹。
聞人景第一次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在那雙空靈的瞳眸中,他看到了一種麻木。對生命的麻木,對整個世界萬事萬物的麻木,甚至對自己也是一樣的麻木。似乎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值得關注的東西,即使是值得憎恨的東西也早已經不存在了。
這簡直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應該有的眼神,也許隻有從地獄回來的人才能對這個世界感到如此的灰暗和麻木。也隻有來自地獄的目光才能夠讓他這樣的人都感到如此的寒冷。聞人景感覺自己幾乎被那雙眼凍結了全身的血液,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連思維也有逐漸凝固的趨勢。
“你是蒼離,聞人蒼離,我的兒子,你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聞人景的聲音終於有了點變化,柔和而冷淡,卻偏偏有一種冷漠的悲情。
靜得可以感覺到血液緩慢在流動,屋子裏聞人景身上幹淨的味道混合了兩個保鏢身上的血腥味還有消毒水。沉默了許久,君,或者現在應該叫他聞人蒼離,忽而抬頭對著聞人景一笑。那笑,令聞人景心底無由地一顫,鼻尖有些發酸。
“是的,我是蒼離,聞人蒼離。”過去是再也回不去的了,那個君的過去,那個嗜血者的過去,那個愛情的過去……
時間蒸發、陽光蒸發、記憶和破碎的夢想,埋葬在一起,隨時光而腐敗潰爛,無法停止。
很沉默的起身,扶著牆壁,披上身邊淺咖啡色的外套,跟隨在聞人景身後步出醫院。看似孱弱的孩子卻把背挺得筆直。
走在前麵的聞人景忽然伸出右手抓住君閃避不及的左手,緊緊的握住。
“你隻是個孩子,不需要背負太多。”
聽講這句話君抬眼看向聞人景,卻發現他麵無表情,好似根本沒有說過什麼。
地點,香港。
書上說一夢千年,那麼自己現在算是什麼?一閉眼醒來就換了一個世界。
那天出院以後,被一輛黑色加長豪華凱迪拉克接到了位於深水灣道的聞人家麵積將近兩千平方米的豪宅,水景、水聲、水流在花牆後自然自悅,雕花的闌幹爬滿紫藤花,阻隔了內外之分。
假山流泉擋住了路人的窺探,屋子的左側是庭園造景的水池。奇石噴泉粼粼水色,矮樹幹斜伸向水麵,石縫間栽種著美觀的黃金榕、紅色觀葉木及矮叢九重葛。長長的石板路兩側,有零落的河床岩石可供休憩;池內有錦鯉數條,優遊自在的過水中生活。水池連接著人工溪流,青綠的垂柳隨波蕩漾,溪流上有座小拱橋,水麵是一片綠顏笑靨的碧澄。
曆經冬的狂風肆虐,庭院中殘紅遍地,寥寥無幾的樹幹光禿禿的一片煞是冷清。人工池塘飄浮著被風打下的落葉,汙泥使池水染上濁色,隻有周圍的石塊被雨水衝滌得更光滑,不沾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