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光陰與回憶(3 / 3)

吃完夜宵,夏琳說時間還早呢,不如一起看碟吧。說著就拉開她的粉紅手袋從裏麵拿出兩張碟來,都是最新的美國電影,大家在客廳裏三三兩兩地坐下,有的坐沙發上,有的席地而坐,也像一個奇怪的大家庭,感覺甚是溫馨。

張皓天坐在沙發上,他腿邊靠著兩個女的,讓他覺得兩條腿都很沉,屏幕上五顏六色的光影刺激得他很不舒服,他發覺生活中他心愛的人全都消失了,媽媽、大魚、小月……她們一個個都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而他為什麼要跟這幾個陌生女人在一起,度過一個荒唐的夜晚?是生活把他逼到這個角落裏來的。

過了一會兒,客廳裏又來了一個穿白毛衣的漂亮小夥子,他的頭發長長的,頗具藝術氣質。張皓天跟他不認識,隻是點了點頭,他們很安靜地看電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對對男女從客廳裏消失了,先是那個白毛衣和梅曉易一起進了一間臥室,幾分鍾之後,汪丁丁也不見了,他是和夏琳一起走的,進了另外一個房間,張皓天還清楚地聽到他們把門仔細鎖好的聲音,電影仍在繼續,隻是觀眾隻剩下兩個人。

張皓天問坐在地板上的王小靜:“他們幹嗎去了?電影還看不看?”

“你是真不明白呢,還是裝糊塗?”王小靜點著一顆煙說,“其實,她們也都不是壞人,就是有時挺寂寞的。不過,你那位朋友可從她們幾個兜裏騙走不少錢啊。”

“怎麼能說騙?這不是願打願挨的事嘛。”

王小靜嫻熟地吐著煙圈。“是啊,願打願挨,但你記住物極必反,如果汪丁丁太過分了,要錢要得太狠,是要遭報應的。”

這句話給張皓天留下的印象很深,直到後來汪丁丁出事,張皓天第一個反應就是“他遭報應了”!張皓天隻跟“粉紅幫”見過一兩麵,後來他就漸漸脫離了他們,他找了一份工作,又租到一間很小的閣樓,過起了踏踏實實的生活。

有一天,張皓天的小閣樓裏來了兩個警察。他們拿出一張照片來,問張皓天認不認識這個人。張皓天一看,這不是汪丁丁嘛,“認識啊,他怎麼啦?”

“這個人失蹤了。我們懷疑他已經死了。”兩個警察都很嚴肅。張皓天的心裏像被人灌進了冰水,從頭涼到腳。張皓天說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跟他聯絡了,也不知他最近在忙些什麼。他們說,事情很奇怪,他們懷疑汪丁丁被兩個女人殺害在私人車庫裏,隻是還沒找到證據,而且車庫裏的寶馬車也不見了,車庫裏拴著一匹白馬。

張皓天麵無表情地聽完這一切,警察走後他就開始嘔吐,他要把過去吐個幹幹淨淨,他要結束過去的生活,做個真正的男人。

尾聲:白馬廣場

那一年,大雪來得比往年要早,還沒到過新年的時候,天就下起雪來。張皓天在北京住了好幾年,卻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雪,他站在閣樓的斜頂窗前,仰臉看著一蓬一蓬碩大的雪團,從高空遙遠的地方飛舞而來,他張開雙臂歡迎它們,他的心情也像被雪水洗過一樣,亮閃閃的、光燦燦的。

這幾個月來,他體會到了簡單生活的樂趣,工作的樂趣,他甚至連煙都戒掉了,他就像變了個人,過去那些奢華的場所,他再也沒去過。一個人的時候,他常常會想起大魚,他想他們在一起聽過的那首歌《天下有情人》:“愛是一朵六月天飄下來的雪花,還沒結果已經枯萎。愛是一滴擦不幹、燒不完的眼淚,還沒凝固已經成灰。等到情絲吐盡,它才出現那一回。等到紅塵殘碎,它才讓人雙宿雙飛。啊啊——有誰懂得這種滋味……”

張皓天克製不住想要下去走走的衝動,他披上大衣“咚咚咚”三步並做兩步衝下樓去。他不由自主地向著白馬廣場方向走。雪一直在下,所以每一個腳印都是新的,剛剛踩下去新的雪就覆蓋上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廣場,隻是想著那裏的雪景一定很美,卻想象不出美成什麼樣。就在張皓天前往白馬廣場看雪景的同時,一個身穿白色羊絨大衣的女人,也被一股奇異的魔力吸引著,開車向著廣場出發了。

大魚的車上也在放同樣一首歌——《天下有情人》。“愛怎麼做怎麼看怎麼難怎麼叫人生死相隨。愛是一種隻能說不能嚐的滋味,試過以後不醉不歸。等到紅顏憔悴,它卻依然如此完美,等到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夠體會……愛是迷迷糊糊天地初開的時候,那已經綻放的玫瑰。愛是踏破紅塵、望穿秋水,隻因愛過的人不說後悔。”張皓天邊走邊唱:“愛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輪回,不管在東南和西北。愛是一段一段、一絲一絲的是非,叫有情人再也不能夠說再會。”

他慢慢地向著白馬的大理石基座走過去。遠遠地,他就看到那個白色身影,他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隨著大魚的逐漸靠近,他終於看清了那真是她。

大魚也慢慢朝著白馬的基座走。她感到身心特別輕快,離白馬越近,心就跳得越快。

終於,張皓天和大魚麵對麵站到了白馬雕塑下麵。雪花從四麵八方飄落下來,天色已晚,四周亮起了奇異的燈火,他們就像站在夢境的中心,四周的景物美麗而又模糊。

大魚說:“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張皓天笑了,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齒。他伸出一隻手來給大魚握。他說:“你好!我叫張皓天。”

大魚也笑了。“你好!我叫於美娜。”

兩隻手握在一起,手心滾燙。

這時,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走來四位老人,他們分別是:於美娜的爸爸、於美娜的媽媽,張皓天的媽媽以及張皓天的親生父親張博之。他們從四個方麵往中央走,他們步履輕快,腰板兒挺得很直,臉上掛著從未有過的會心微笑。

大魚父母守了一輩子,也吵了一輩子,到最後分開了,彼此倒客氣許多。他們說,分手的感覺還不錯。

皓天媽跟皓天的生父大半輩子都不在一塊,最後倒走到了一起,他們說,牽手的感覺很甜蜜。

他們是來告訴孩子們他們的決定的。張皓天和於美娜也要告訴兩邊的父母,他們曾經不懂得愛情,經曆了這麼多,才明白其實心裏最愛的那個人是誰。

雪越來越大了。他們頭頂上的那匹白馬,如同愛情證人一般,見證著戀人間的悲歡離合。那天晚上,兩個年輕人和四個老人聚到了一家生意紅火的火鍋店,暖暖和和地吃了頓火鍋。席間,歡聲笑語不斷。分手的和結合的都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張皓天接到一個手機電話,電話裏有人告訴他,汪丁丁的案子破了。

張皓天抬頭望了一眼窗外,窗外一片銀白。

2004年月12月9日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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