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流煙閣舊人重逢(一)(1 / 2)

從正月初七開始,流煙閣裏的大戲便開場了,這出“木枝舞”將歌舞與戲曲結合,以弦樂為主,開場便是一首《越人歌》,隻是本沒有如此憂傷的詞被唱出了淒淒然的感覺。按照往年的規矩,流煙閣的戲要上演三天才罷,隻是以往的戲都是以歡喜為主調,而今年卻換了悲情,隻第一天戲劇落幕之後,台下人便是一陣沉默。眾生皆如此,入戲太深啊。

當然,好戲要上演,就如鍾子期與俞伯牙一樣,自然還要有它的知音人來賞才行。

皇宮,容德殿。

“陛下,坊間密報。”太監總管常坤將信筒呈於蘇燁。

“流煙閣的年戲‘木枝舞’?講的竟然是朕與寧和公主的故事!流煙閣何時竟有了這番膽量,敢議論起皇家私事來了。”蘇燁看著手中的密報,有點無奈,卻也未放在心上,畢竟人的魅力大了,在百姓心中也會有種神聖感,事跡的爭相傳誦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恕老奴直言,除了這流煙閣,前兩日江湖客棧的那個說書的也曾講過寧和公主的故事。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你說,朕恕你無罪。”看到常坤欲言又止的樣子,蘇燁知道,他既然提了這事兒,便是要讓自己知道的。

“那說書的所講的寧和公主的死,是因為陛下,是陛下……親手用箭射死了公主……”

“哦?那人現在何處?”蘇燁心中一驚,何人如此大膽,還是說,是他們終於肯來了?

“回陛下,那說書的昨日已離開了京城,至於去了哪裏,便無從知曉。”

“無妨,讓他走吧。”

“陛下,此事如果放任不理,一旦謠言四起,可是對陛下不利啊!”

“嗯,流煙閣的戲何日結束?”

“回陛下,初九酉時三刻最後一場。”

“那好,常坤,你準備一下,初九陪朕出宮一趟,不過此事不要讓皇後知道。”

“那……李相那邊……”

“瞞著。朕自有說法。”

“是,陛下。”

然而,就在這時,甘棠宮中的皇後李素嫣也得到了消息。

“娘娘,今年流煙閣的戲是‘木枝舞’,講的是陛下與寧和公主的故事。”甘棠宮掌事宮女夏冰將今日聽到的消息告訴了皇後。

“事情已經過去六年了,坊間怎麼會突然排出這樣的戲來?莫非,當年的人來找陛下了?”李素嫣說著便從座中站了起來,向殿外走去。“夏冰,陛下反應如何?”

“奴婢不知,陛下隻留了常公公在容德殿。娘娘要不要去容德殿尋陛下問問?”

“不必了,陛下若想讓本宮知道,自會告訴本宮。走吧,去承德宮看看均兒。”

正月初九,因是新年裏最後一天的大戲,辰時剛過半個時辰,流煙閣樓下便已座無虛席,樓上的隔間也早被京城富貴人家提前付了定金。白天戲劇一如往年,多以喜慶為主,大多數人還是奔著傍晚的大戲“木枝舞”。

酉時剛過,流煙閣的小廝們便開始搭置“木枝舞”的戲台布景。戲台後的樂師們起身調整,準備弦樂。此時,樓上各隔間公子小姐還有一些官家家眷也已入座。雲姨按吩咐盯著“天地玄黃”四個隔間,等待那位公子要等的人。

沒多久,一位身形消瘦,年過四十的中年男子入了“玄”字席。中年男子雖瘦弱,但衣著不凡,神色透著一股精明,兩眼如鷹,雲姨看過去的時候正與他的眼神相遇,心下一驚,忙錯開了視線。此人正是北齊丞相李啟達,官拜中書令,太子太傅,皇後李素嫣之父。

隨後,“黃”字號的客人也來了。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看不出是何關係。男子一身藍白相間的衣袍,腰間佩劍,眉間帶笑,眼神清亮,一看便知非富即貴。女子亦是藍白衣裙,帶著麵罩,看不清模樣。

就在雲姨認真觀察這一對男女的時候,那位排演歌舞的白衣青年走了過來。

“公子。”雲姨福了福身。

“那‘天’字號的人可來了?”

“還沒有。公子就那麼確定他會來?今日已經是最後一場了,若他不來的話,那該如何?”

“他會來的!”白衣青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堅定,好似暗自決定了什麼一直猶豫不絕的事情。

直到酉時三刻,樓下的戲開場,“天”字號和“地”字號的客人才入席。自然,“天”字號的那人便是身著便服的蘇燁,而“地”字號的也不是旁人,便是夷東望族的宗主夷留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這是戲台上伶人的歌聲。淒婉哀怨的歌聲想起,閣中人心思各異。

“天”字號,蘇燁聽著這哀傷的聲音,眉頭也泛起一層憂愁。或許,她是恨他的吧,他害她家破人亡,到如今,他都不敢去麵對當年的故人。可是,作為皇室之人,他又不能兒女情長,以她的性命換江山的安定也許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隻是,她的家人,是他無能,沒能保護好,直到如今,他還在尋找許家僅存的血脈,她的弟弟許襄。她死後追封的“寧和公主”也隻是給自己一點安慰,當年的事情太多疑點,他甚至希望她並沒有死於那場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