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頭上包著一塊紗布,摸了摸,傷口火辣辣地疼。看著雪白的牆壁,柔和的燈光,一時間有些恍惚,有種時空穿越的荒謬感。
腦袋裏昏昏沉沉,發了半天呆,才回想起狼城的一切,不由歎息一聲,掙紮著坐起身子,卻發現趙大瞎子在床尾處的一張椅子上,大半個身子蜷在上麵,頭垂得像隻鴕鳥,竟然還有滋有味地打起了呼嚕。
我叫醒他,他高興得要命,說我差點把他給嚇死。在我被東家推到山崖下後(趙大瞎子提起這事,表情有些尷尬),那夥穿軍裝的人和東家秘密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東家三人一直在上麵等我,結果等了差不多大半天,下麵突然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爆炸對山洞影響很大,深淵附近的山體裂開了口子,暗河斷了,河水嘩嘩往下流,山洞也搖搖欲墜,不時有石頭砸下來。白朗當時建議,要不要先出去等,結果東家堅決反對,一定要在那裏等到我出來。後來,山洞搖晃得越來越劇烈,隨時可能坍塌,眼看著他們三人都要被埋在那裏,突然看見山魈竟然背著我從底下走出來了。當時我頭上都是血,但是在那個情況下,他們也來不及多問,趙大瞎子背起我就往外跑,好歹才在最後一刻跑了出來。
他感慨著:“小七啊,我操,你都不知道,老子為了把你背出來,腿上被劃了多長一個大口子!”說完非要卷起褲腿,讓我當場驗傷,以後好賠他好酒。我沒心情跟他臭貧,問他山魈怎麼樣了。趙大瞎子麵色一變,開始跟我扯東扯西,淨說些不著邊際的事情。我急了,猛然站起來,結果掙到了傷口,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趙大瞎子以為我真哭了,趕緊給我說了實話,說當時他們隻顧著救我,沒在意山魈去了哪裏。結果等他們幾個跑出去後,卻沒有找到他……我臉色一變,逼問他:“沒找到他是什麼意思?”趙大瞎子結結巴巴地說:“那就是說……就是說……他可能還在洞裏……”我大吃一驚:“什麼?山魈沒有跑出來,還在洞裏?!”趙大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剛想發火,看著趙大瞎子的褲腿還沒放下,半條腿上全是紗布,心裏也有些不忍,歎息著又躺下了。以山魈的身手,他絕對不可能跑不出來,除非是他自己不願意出來。甚至,他從狼城中出來,僅僅是為了送出我,而他自己又一次進入了狼城也不好說。想到這裏,我又暗暗祈禱,說不定他能在狼城中遇到小朋友,將她也救出來。這樣想想,我心情又好了起來。趙大瞎子見我沒事了,給東家打了個電話。他們很快趕了過來,簡單寒暄了幾句,白朗打電話租了輛越野車,送我們去了齊齊哈爾,買了最早一班的機票飛回了北京。
到了北京,趙大瞎子回獵場,東家和白朗回家,我徑直回到了鋪子。回到鋪子,馬三見我頭上紮了厚厚一層繃帶,驚訝得聲音都遺失了,嗓子眼裏像老母雞一樣發出咯咯的叫聲。我懶得給他解釋,揮揮手說放他一天假,讓他把鋪子門給下了,然後趕緊滾蛋。
沏了壺花茶,躺在小院子裏那棵老石榴樹下的躺椅上,看著熟悉的小院子,花花草草,我種的葡萄樹,茶香嫋嫋,天空依舊像從前一樣灰蒙蒙的,我的心情開始慢慢平靜下來,慢慢喝著茶,開始回想著整件事情。先是一件神秘的白狼皮,接著是賣皮子的獵人被一顆大蛇牙殺死在了大興安嶺,接下來又是關東姥爺消失,老絕戶叛變,強勢的軍裝派,神秘的小朋友,隱藏在地下深處的狼城,這一切,簡直就像坐過山車,一波又一波,不斷將我推向風口浪尖上,幾乎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那地下狼城到底是怎麼回事?軍裝派又是怎麼回事?山魈為何要取得狼神廟中的大蛇牙?小朋友為何神秘出現在狼神廟中?狼城中封印的怪物又是怎麼回事?為何山魈又要再次進入狼城?
想到這裏,我突然有些傷感,真相到底是什麼?真相背後的真相又是什麼呢?我不過是一個老老實實在皮貨鋪子裏打工的小人物,怎麼突然被卷進這樣一場深不見底的事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