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我的生活所在,我的生活追求(1)(2 / 3)

關於大規模的耕作(我一直耕耘著一個園林),我惟一能說的就是我的種子巳經準備好了。許多人認為,隨著年代的前進,種子會變得更好。時間分得出好壞,對此我並不懷疑;等到最終真的能播種了,我不會感到大失所望的。但是我要最後一次對夥伴們說:你們要自由自在地生活,無拘無束地生活,能多久,就多久,熱衷於農場與關在縣府大牢,二者沒有多大區別。

老加圖的《農書》成了我的“栽培者”,他說,一可惜我見到的那個惟一譯本將這段話譯得一團糟,一“當你要買農場時,你要多動腦筋,不要貪婪地就將它買下,也不要怕吃苦,不去看它,不要以為去轉悠一次就夠了。如果農場好,那麼你去看的次數越多,你就會越喜歡它。”我想我不會貪得無厭地去買,但是隻要我活著,我就經常會去轉轉,就是死了,也要先葬在那兒,這樣,就會使我最終獲得更大的樂趣。

眼下要說的是我這種試驗中的第二個,至於更加詳細的細節,容我慢慢道來;為了方便起見,我把兩年的經驗合二為一。正如我一開始所說,我無意寫一首沮喪之歌,隻是希望像一隻報曉的雄雞,棲息在窩棚上,引吭高歌,哪怕喚醒我的鄰居。

我住進森林的第一天(也就是說我晝夜住在那兒),碰巧是美國獨立紀念日,即1845年7月4日,當時我房子還沒完工,抵擋不了冬寒,隻能勉強擋擋風雨,房屋沒有粉刷,煙囪也沒砌好,牆壁用的是風雨侵蝕、斑駁變色的舊木板,縫隙很大,一到夜晚,屋子裏就冷颼颼的。砍削好的立柱白白直直的,門框和窗框也是剛剛刨平,整個房子給人一種清潔通風的景象,尤其是在早上,木頭浸著露水,這時我總愛幻想:到了中午,一些甜甜的樹膠就會從中滲出來。在我的想象中,這種黎明般的情調一整天都留在屋子裏。我不禁想起上一年我遊覽過的那個山上小屋,這個小屋通風良好,又沒塗灰泥,正好適合四處遊玩的神仙逗留,女神也可在此拖曳長裙。吹過我屋脊的風,恰似那吹過山脊的風,風吹過處,斷斷續續地傳來美妙的旋律,這隻是人間音樂的天上片斷。晨風永遠在吹,創世紀的詩篇連續不斷,可惜聽者杳然。奧林匹斯山就在大地的外表,隨處可見。

除了一隻小船,我曾擁有的惟一房產就是一頂帳篷,夏天出遊時,我偶爾用用它,這頂帳篷至今還卷著,放在我的閣樓裏,但是那條船,幾經轉手,巳經隨著那時間的長河,飄逝而去了。有了這座實實在在的安身立命之處,我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漸漸地安頓了下來。雖說屋架有點單薄,但它到底給我築就了一道水晶似的保護層,並在造房者身上產生了作用。它使人多少想起一幅素描的輪廓。我不必坐到室外去呼吸空氣,因為室內的空氣同樣新鮮,坐在門後與坐在門裏也沒多大差別,即使是在滂沱的雨天也是如此。《哈利梵薩》裏說過:“巢之無鳥猶如肉之無味。”我的住所並非如此,不知不覺之中,我發現自己突然與鳥兒成了鄰居。我並不是捉一隻鳥,然後把它放在籠子裏,而是在它們邊上,將自己囚在籠子裏。我不僅離經常光顧園林和果園的鳥兒更近了,而且離森林中的鳴禽也更近了,這些鳴禽——鶇科鳴鳥,威爾遜鶇,猩紅比藍雀,野麻雀,三聲夜鷹,還有其他一從來沒有向村民吟唱小夜曲,就是有也很稀少,但它們更有野性,也更令人激動。

我住在一個小湖濱,往北一英裏半是康科德村,我這兒比康科德村更高一些,小鎮與林肯鄉之間,森林茂密,我就身居其中,再往北約兩英裏是惟一的勝地康科德戰場;不過我的位置在森林中很低,和別處一樣,小湖的對岸也為森林覆蓋,因此隻有半英裏之遙的湖對岸,卻成了我最遙遠的地平線。第一個星期,無論我何時凝視這小湖,我都感到這是一個山中之湖,湖底遠遠高出別的湖麵,日出時分,我看到小湖脫掉了夜幕般的霧衣,漸漸地,小湖四處,微波粼粼,湖麵如鏡,而霧則像幽靈,不知不覺地向四處撤退,隱到森林之中,就像夜間的某個秘密宗教集會,悄然隱散。露水則懸掛在樹梢上,懸掛在山的兩側,到了晚上還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