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最受歡迎的一個,茗姑娘剛進園子,還沒走到水榭,就被四麵八方目光如炬的各家閨秀們圍了個水泄不通,一時隻聽得茗姑娘連珠叫著牡丹清蓮百合丹桂各色花名,與一聲聲嬌聲軟語的應答連成一片,真讓人目不暇接,看茗姑娘卻是應對從容,甚至是樂在其中。沒走得幾步,葳蕤就被擠出了圈子,芳儀也落後一步,和葳蕤一起跟在人群後,臉上一片笑盈盈的神色。
葳蕤好容易脫身,看周圍清淨一點,索性把花盆放在水榭的台子上,拉芳儀表姐站定,說:“姐姐千萬給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剛才蘇小姐說的司花女又是什麼?別一會子人多,我初來咋到的不懂事,鬧出什麼笑話來。”
芳儀坐在台子邊上的石凳上,一邊笑一邊歎氣,頗有幾分羨慕地看著葳蕤,說:“早知道要受這許多苦,小時候說什麼也不纏腳,現在走幾步路腳要斷了一樣,還是你好,姑母寵你,現在走路辦事什麼都不耽誤。”葳蕤尷尬笑笑,不知道該怎麼答話,芳儀也沒準備聽葳蕤說什麼,歇了一會兒,腳不那麼疼了,給葳蕤細細說起那位茗姑娘和遊園會的事情來。
原來這位茗姑娘,是大明禮部尚書楚善德大人的獨生女,楚大人最是古板不過,為人嚴肅清正,三十歲上得了這麼個女兒,也不曾因為沒有兒子而納妾,隻從小把女兒當兒子一般養著,起了個學名喚作“茗曉”,也真真奇怪,十幾年的四書五經女規女誡念下來,這位茗姑娘居然沒有如楚大人所希望的,成為一個端莊淑儀的小姐,反而是溜街跑馬、鬥酒烹茶,公子哥的那些消遣遊戲學了個十成十,楚大人對這麼個女兒,是打也打不的,罵也罵不得,管了幾次,茗姑娘全不當回事,依舊是我行我素,楚大人看事情不可為,幾次下來也無可奈何,眼不見心不煩,隻當不知道。
雖說茗姑娘是京裏有名的“閨儀不端”,被諸位名門公子頗多鄙夷,卻偏偏最懂得憐香惜玉,體貼女兒家的心思,知道高門大戶的小姐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活諸多寂寞無趣,於是和幾家世交的小姐組織了幾次遊園會,邀請各家小姐們賞花觀雪,聽濤聞鈴,這樣各家小姐多有來往,交情日深,連帶著朝堂之上諸位大臣間關係也密切了幾分,而茗姑娘的文采風流也這麼傳了出去,引來的卻多是女兒家的欽慕,每次遊園會總有許多名門淑媛特意求得一見,同心方勝彩箋香囊也不知道送了多少。這樣的事情開始還讓茗姑娘措手不及,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幹脆做男子打扮,讓大家喚她茗公子,或者幹脆叫做茗哥哥,大大方方調笑不羈,更招惹的大家心思繚亂,但凡聽說茗姑娘要參加遊園會,即使是宮裏宣召也可以推病不去。
今日便是如此,前一陣子聽說茗姑娘的至交好友,從小同她一處長大的羽婼病了,纏綿病榻兩個月,讓茗姑娘也沒有了遊玩的心思,幾次遊園會都不曾到,這次還是羽婼病好的差不多了,加上蘇小姐力勸,才終於來一次,消息傳出去,差不多京城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小姐都來齊全了,數數足有幾十多個。
當初辦遊園會時大家都說若隻賞花觀雪,也是無趣,茗姑娘就出了個主意,給每次遊園會訂個由頭,女兒如花,就各以花做表記,每次選一種花,當天的所有遊戲點心詩詞什麼都全都不能離了這花,花代表的那位姐妹便是當日的司花玉女,要為大家謄抄詩詞,還要為大家親手做一樣點心或是煮一次茶湯。
葳蕤心裏暗暗思量,謄抄詩詞還是小事,自己的一筆簪花小楷勉強不會被笑話了去,為難的卻是點心茶湯,雖也是在家曾學過的,隻是一時間難以想出能切合茉莉花,還新鮮有趣的來,不由愁眉深鎖,苦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