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發熾烈了，洛藤第一千次哀求地看著姐姐葳蕤的時候，葳蕤看到船艙的簾子動了一下，蘇小姐一掀簾子從裏麵出來，笑著說：“船艙裏悶死了，虧茗哥哥睡得著。”葳蕤看看蘇小姐的眼睛略有些發紅，神情倒是正常，自己剛才留心聽著，也沒聽到船艙裏有什麼大的聲音，想必兩個人把話說明白了？隻是，說什麼算是明白呢？葳蕤想得有些入神，就沒有回答蘇小姐的話，蘇小姐見葳蕤隻是盯著自己不說話，想著剛用帕子洗了臉，難道還有哭過的痕跡？就忍不住側臉避開葳蕤的目光，遠遠朝水麵看過去。這半響，船娘已經劃出了好一段距離，這片水麵上荷花不多，沒有了大片濃綠的葉子擋眼，水麵上不多的幾隻船就曆曆可數了。
“那不是芳儀姐姐？呀，還有……”蘇小姐突然不說話了，葳蕤心裏一動，想著之前茗哥哥說過芳儀表姐會和羽婼姑娘一起出來，往水麵上看過去時，隻見芳儀表姐正扶著一個穿白色紗裙的女子進船艙，船艙裏端儀表哥一掀簾子似乎正出來，和那白色紗裙女子撞了個滿懷，伸手一抱沒有拉住，那女子晃了一下，腳下不穩，竟撲通一聲跌到了水裏。
“羽婼！快來人啊！羽婼落水了！”
芳儀的驚呼聲中，齊端儀已經把外邊的長衫甩在船上，跳下水去，朝著羽婼靠近。
葳蕤招呼著船娘趕緊把船靠過去，裏麵茗曉聽到外麵一片慌亂，隱隱聽到有人叫著羽婼的名字，也忍不住掀簾子出來，拉著離自己最近的洛藤想問發生了什麼事，誰知道洛藤也正自脫了外衫，仗著自己水性好，魚一樣跳進水裏去，茗曉一把沒有拉住，就失了重心，在船上踉蹌起來，葳蕤未進京前，一直隨父親在江南任上長大，對船卻是不陌生，看茗曉的樣子，就伸手拉著茗曉想要站穩，無巧不巧，船娘為了怕船頭撞上齊家的大船，正在此刻把船頭一擺，茗曉被晃倒在地，葳蕤卻隻“呀”的一聲驚呼，被甩下了船。
“快救人啊！”芙蕖淒厲地喊出聲來，附近所有的船都在往齊家的大船靠近，沒有人注意到葳蕤也落水了，幸好水麵寬闊，猶能看到葳蕤正努力閉著氣，在水麵上胡亂拍擊著。“洛藤，洛藤，快回來啊！姐姐落水了！”芙蕖的聲音帶了哭腔，隻是洛藤已經去得遠了，此時正幫著齊端儀把羽婼托上船，偏羽婼受了驚嚇，手腳酸軟，竟是怎麼也沒有力氣拉住船上人的手，洛藤遠遠聽見芙蕖的尖叫，回頭一看，當即把羽婼往齊端儀懷裏一推，遊了回來。
茗曉從船上爬起來，就要往水裏跳去救葳蕤，被船娘拉了一把說：“看公子會在船上摔倒，想必是不會水的，就莫要下去添亂了。”茗曉聽得這句話，看著葳蕤在水麵掙紮，恨不得以身代之，遠遠地葳蕤抬頭看著茗曉，露出一個極慘淡的笑容。
對不起，我不能救你。
京城男子鮮有不會水的，然而，我是女子，我不會水，所以此時，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水裏掙紮，不能跳下水去。
原以為的鮮衣怒馬倚紅偎翠就是男子，就可以為我在乎的人撐起一方天空，此刻我才知道我有多麼的無能，我救不了羽婼，救不了你，我做不到別人可以輕易做到的事情，我隻能這樣，站在船上，安全地，看著你。
晶瑩四濺的水花間，葳蕤終於不能保持臉上的慘淡的笑容，被水嗆了幾口，眼淚嗆了出來，連著水珠一起滑到了水裏。
終於有船劃了過來，一個年輕的男子跳下水去，葳蕤船上劃船的兩個漁女中小的那個也靠近過來，兩個人一起把葳蕤拉著浮出水麵，小船上茗曉趕緊伸出手去，抓著葳蕤的手，幾個人合力把葳蕤拉上了船。
“茗姑娘，蘇小姐，把葳蕤送到這邊船上來吧！”不知道什麼時候，齊家的船已經靠了過來，芳儀在船頭招呼著說：“這邊船大，葳蕤可以把濕衣服換下來。”齊端儀也是一臉關切地望著小船，隻是他是男子，船上多女眷，雖然多是親戚，終究是不好招呼，也就由得妹妹出麵，自己則吩咐下人找了幹衣服送過來給洛藤和一並上了小船的那個男子。
茗曉皺眉看了眼齊端儀，知道羽婼就在船上，本是極不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麵，隻是轉眼看看葳蕤麵色蒼白，衣裙本就單薄，此時濕淋淋裹在身上，猶自不停往外滲水，歎口氣，謝過芳儀的好意，抱著葳蕤上了大船，進了船艙換衣服，枕霞忙在帶來的包裹裏撿了一件衣服跟進了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