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離開王府後又繼續向東去。為避人耳目,給自己做了點改變。
這天,她在廣元客棧落腳,對於這裏,她倒有些印象,那時她還小,師父帶她來過一次。而如今,這裏早已遠勝當年,大了許多,也氣派了許多。她來的太早,店裏的夥計還在做盤點,清掃工作。她在門外停了一會兒,聽到夥計們抱怨要清點的東西太多,忙不過來。
這下倒是正合她意,如果能留下來,既有飯吃,也好為以後作作打算。
清晨推門進去,左看看右看看,走到櫃台前問正在翻酒賬的夥計:“你們這兒招人嗎?”
夥計愣了一下,看著這個娘炮樣的小子說:“不招。”
“洗菜的,上菜的,拖地的,端茶送水的,都不要嗎?叔叔,能不能讓我留下來……”
“誰啊?”一個深沉的聲音從後院傳來,接著便是一個掌櫃模樣的人,眼瞧見有個清俊的小子正拉著阿冠的衣角,他朝那小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到後院去。
“從哪兒來啊?”掌櫃的抿了一口茶。
清晨想了一會兒說:“青杭鎮。”
“怎麼一個人呢?”
“爹娘和我本想北上去投靠舅舅,可路上走散了,我不知道舅舅的住處,也不知道爹娘身在何處,不知怎的就到了這裏。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這孩子雖然來曆不明,可是看著他,掌櫃的就想起了胡藍水,他胡廣福一生厚道低調,卻不想生了個兒子是既驕橫又無理取鬧,五年前還離家出走說要去闖闖江湖。
“哎,他到底是不知道真正的江湖。”清晨站在一旁聽著掌櫃自言自語不知道說什麼。掌櫃轉過身。
“留下吧,叫我福叔就可以了。記住:少說話,多做事。素影,帶他下去吧。”
胡廣福在二十歲的時候從叔父那裏接手了廣元酒樓,又用二十年時間把酒樓變成了南方有名的廣元客棧。它平日裏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客人,其實都是各幫各派的探子,專員。在這個屋簷下,穿衣吃飯都暗藏玄機,你在外麵看到的客棧就那麼點寬窄,可是你不知道它的身後還有九九八十一件密房,這些隻有掌櫃和密房的主人知道,清晨也知道,而那些密房的主人若是到了,則聽其自便,無需帶路,因為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路,也無需服務,因為他們身負機密任務。
廣元客棧裏藏著許多秘密,胡藍水當然知道,可就是因為知道,當年他才走的那麼決絕。
素影將清晨帶到了一間簡陋的小屋,屋子裏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個積了塵的書架,沒放多少書,牆角有盆君子蘭,別的什麼也沒有。兩人隨即坐下。
“你願意留在這兒?如果想留下,沒有休假,隻有做事。”如果死人就是沒有情感的話,那麼素影就是活著的死人,她說出的話就像北方冬天屋簷上結的冰,當你感受到的時候,後背都涼透了。
“有飯吃嗎?”清晨淡淡地問。
素影點了一下頭。“識字嗎?”
“認識些。”清晨答。
“把這張簽了。”說著素影便將一張紙遞到了清晨麵前,抬頭三個大字即是“生死契”。
然後,清晨被調到了廚房與前堂之間的穿堂,工作是傳菜。穿堂並不長,卻是十分的精致,一側的牆壁上繪有百草,花卉,魚蟲鳥獸,栩栩如生,在深淺變幻的綠景映襯下更是讓人心曠神怡,另一側到小腿的矮牆上是許多叫不出名的奇異花種,而每個花盆底下又是一個洞,是方便夥計們存取所需的。
初來乍到,清晨覺得什麼都新奇,哦不,他現在叫王其。
打烊後,王其到了早上素影指給他的房間,隻容得下一人轉身,但躺在床上他覺得分外滿足,現在他不用擔心餓肚子,每個月還有月錢領,這是他出穀後睡得最沉的一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張硬邦邦的床上。
早晨上工第一件事便是清點,有人點勺子,有人點桌子,有人點筷子,有人點椅子……總之,廣元的一切從它醒的的那刻起就都變成了數字與天幹地支,被掌控在了它主人的手裏。二十年如一日,掌櫃的心裏越來越清明,客棧就像是第二個胡藍水,是他大半輩子的心血,是南方最大的情報集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