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緊鎖眉頭,呼吸因痛楚淺了淺,布拉德依舊平靜不失恭敬的回道:“屬下知錯。”
不置可否的笑笑,用剩下的繃帶將手上的血汙擦拭幹淨,萊蘭沒再說話。布拉德明白主子脾氣,這也不驚不疑的續道:“嫌犯不是受雇對方陣營,隻是個別的政治狂熱份子。”接著將現今的政局大略說了一番,卻偏偏省略和首相千金解除婚約的緣由,萊蘭沒想多知道這類無趣的男歡女愛,明知布拉德避著話講,也沒點破。
“所以……”接過布拉德奉上的紅茶,萊蘭抿了口,推敲,“打算潑髒水了?”
布拉德頓了下,垂首應道:“是。”這髒水潑的是誰,兩人心底有數。
一室靜默,萊蘭喝著茶,布拉德在一旁專注侍候。茶水見底,正要再添,萊蘭卻讓男人收走瓷杯,看著比上七年前又強健不少的麥色軀體,想起同大皇女的約定。唇邊參了絲興趣的森冷笑意深了深,他倒想瞧瞧這個既是皋六又非皋六的布拉德能和自己走到多遠,若是途返……就用不著留了。
終於在士兵拿了茶點進來,萊蘭撚過瑪芬,麵色淡淡的開口道:“皋六,我可說過,這世道太過安逸?”
布拉德低聲應了句不曾。
“甚好,如今,我便一舉說個明白。”語落同時,萊蘭卻轉頭望向窗外多雲的藍天,正巧雲散日見,白皙的肌膚、沉黑的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布拉德滿心道不清的劇烈震動,隻得挪不開眼的看著窗邊人,見他啟唇喟笑,一如起義之士般通透,話卻同梟雄,“我前生殺人無數卻仍能還魂,天道形同已歿,既天道不存,世間禮法又於我何幹?我就來攪亂這庸碌世道,使得千萬百姓流離失所、骨肉分離。皋六,你可願隨來?”
布拉德眼中迸出狂熱,不顧仍滲著血的傷,立刻屈膝伏跪,以頭嗑地,“屬下永生永世,唯願時刻追隨六爺。”
“嗬!”萊蘭尚覺滿意的勾笑,轉了話鋒,“你打算要做的都先收手,他們要的好處,且都先讓了,你隻要好好揣住手裏現存的,便就行了。”
論這些勾心鬥角,人心計算,布拉德怎比得上萊蘭?任憑他千般思索,也隻得出一個答案,暗道:“鄭伯克段於鄢。”
萊蘭聽得清楚,隻有這時他才覺得皋六仍是皋六,而非是一個憑一己之能就可傲然於天地、鐵錚錚的英雄。他難得柔了神情道:“我不做鄭伯,他們更不會如段。讓護士來重新包紮吧,把眼前的事解決完再來找我。”
布拉德應聲,萊蘭餘光見被扔在床上深藍軍服上醒目的一顆將星,在離去前又道:“你掌握住他們的貪婪,貪婪淩駕了他們。布拉德,一星太少了,五星才夠福氣。”布拉德慣地回了是,待萊蘭走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五星上將,是隻有在戰爭時才可能被授予的最高榮耀。
從暗道出了醫院,外頭依舊吵鬧成一片,那些人嘴裏喊的莫不是“我們有權利知道準將的狀況。”、“政府沒權力隱瞞事實”。人人都在為自己所謂的權利發聲時,誰人能注意到其中有個五官精致的青年默默搭上了輛普通的黑色環保車,迅速消失在空中道路的另一端。
車子駛到鄰市的使館,參加接風宴的陸善還沒回來。陸善一向不屑官員間的袒護勾搭,這會兒被絆住,想必也無奈的緊。果不其然陸善一回使館,先是讓廚子下了碗麵,和萊蘭打了聲招呼馬上衝到浴室洗去滿身酒臭,唏哩呼嚕吃完麵後就神速上床,整個流程不多不少正好半小時,萊蘭手頭的資料都還沒翻完,陸善就已經睡得天昏地暗。
不同勢力,不同目的,陸續而來的接風宴,整整一天一夜,就連陸善這般好體力的人都禁不住車輪戰般的耗。吩咐傭人兩個小時後去喚醒陸善,萊蘭又出了門,卻是要在附近繞繞,先熟悉下環境。
有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和氣質含蓄謙良的帝國子民相反,這兒的人開朗熱情,不過分在意肢體上的觸碰。經過超市,萊蘭突然心血來潮,轉了進去。
像他這般衣著光鮮,容貌又極好的青年進了超市本就足夠引人注目,當櫃台結算完他所買的食材,眾人的眼睛幾乎瞪得老大,其中有經驗的婆婆媽媽已經看出門道,頓時一陣心癢,然後想起自己已婚的身分,便開始惡毒的詛咒,“這年頭好男人不是已經結婚就是同性戀,看他這麼年輕,一定又是個玻璃。”
自然,這是已回到使館正卷起衣袖做羹湯的萊蘭所聽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