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玉芝師姑的語氣變昂,鼓勵著兩位師兄。
南陽子和頑空都皺起雙眉,並沒有什麼激動。
謝靈運這下更明白了,“真空”是佛家用語,佛經有雲“般若波羅密多亦名真空,及一切智、一切相智、不二法界”,意思大概是“到達苦海彼岸的大智慧”。
佛門各派對“空”都有不同的理解詮釋,有一派則是主張“空”不是否定一切存在,而是指眾生妄相。
如天台宗講的“真空妙有”,一切事物皆是法性真如的顯現。法界無相,萬物一體,所以真空;森羅萬象,一念三千,所以妙有。
又如三論宗說的“緣起性空”,一切事物皆是因緣和合的產生。眾多因緣,諸多生合,這叫緣起;凡事都沒有獨立不變的自性,隨緣而變,皆非實體,這叫性空。
所以“真空不空,妙有非有”,當得了般若智慧,看破了事物的本質而看到法性,看破了事物的因果而看到真如,那麼緣起就是性空,真空就是妙有。
至於學佛而不通佛法者,偏執於空,什麼都說是空的,甚至否定一切顯現、否定一切因果,一空到底,真空一派就貶稱那些和尚是“頑空”。
頑空師叔把自己的道號從玉陽改為頑空,看來並不是對《無身功》沒有探究過,反是一種得不到真空的自嘲……
這麼一想,謝靈運不覺激動,脫口喊道:“世間現象皆緣幻立,那如果自己有身為無身,無自性,有法性,豈不是就能隨心所欲,生緣而任意顯現變化,一念鯤魚,一念鵬鳥!哈哈,這功法厲害啊!”他不禁高興大笑:“玉芝師姑,那我也要學!”
“就你聰明,急什麼。”玉芝師姑的話似讚似斥,平和的語氣聽不出來,又道:“我還沒有完全弄懂,因為沒親身試訣,很多地方不知就裏,明兒跟兩位師兄細細探討,也許就會明了。”
“玉芝,你這番推論,我們並非沒有想過,隻是如何個無身法,著實無從知曉。”南陽子搖頭歎說。
頑空也歎道:“況且那‘真空’狀態,應該要到性功第四境‘聞道’乃至第五境‘逍遙’才有的,可能是我們練得太早了,現在已經無藥可救。”
兩人沒有激動起來,正是因為沒有生出多大的希望,般若智慧!
眾人頓時都有點恍悟,為什麼頑空師叔整天心性啊心性……
謝靈運作著沉吟,他剛才倒沒有如何考慮這一點,境界修為不夠,就根本發揮不出功法的威能,反而遭它所累……
“小體何曾累主人?”師姑卻是一笑,還是挺樂觀的:“不用那麼絕望,《無身功》自有它的厲害之處,我們大可不必像光頭和尚那樣計較什麼空不空,最重要是搞清楚事物從先天到後天,神化氣、氣化形的個中奧秘,這樣才能改化經脈,慢慢來吧。”
“心性啊!今天心性大進啊!”頑空師叔又來了,大力地捶了捶胸口,大聲感慨:“師妹,你能回來,比什麼都重要!一看到你,我所有的心念,千萬年來的哀愁,一下子全部通了,爽啊!”
恒寶聞言就不禁嘀咕:“有千萬年那麼久嗎?”頑空師叔一瞪他:“小子,可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道理!”
師姑又是掩嘴一笑:“三師兄,沒見這麼久,你仍是這般浮浪。”
謝靈運歎為觀止,終於知道自己是被誰帶壞了。鉛汞師叔忽然很害怕的問道:“師妹……你、你以後還要走嗎?”一說到這話題,南陽子、頑空師叔更為緊張凝重。
“不走了。”師姑說道,見他們都一臉歡喜,她又笑著補充了句:“怕你們被人宰了去。”
眾人立時想起了羅摩宗,薩奚的惡聲威脅還曆曆在耳……
“沒事,有我坐鎮。巫賊再敢來搗亂,我倒要給你們出出氣。”師姑提了提手中的長劍,冠巾和青絲飄揚,一副颯爽英姿的模樣。
他們這才打量了她一番,卻看不出她的境界修為,但命功起碼都在道胎境以上,也許已經到了元嬰境……不想胡猜了,謝靈運直接請問道:“師姑,你的性命修為如何?”
“你不知道對女冠來說,這個問題就跟年齡一樣,問不得麼?”玉芝師姑白了他一眼,似嗔非嗔,似笑非笑,道:“總之,保護這座山頭足矣。”
謝靈運乖乖閉嘴。
師姑繼續道:“出去這麼久,倦了,思來想去,還是喜歡這座小山頭。我既然回來,也不能閑著,有些事情該做了。”
眾人又是疑惑,恒寶忍不住邀功問道:“師姑,什麼事呀?”這能問吧?
“無它,完成爹娘的遺願,振興山門。”玉芝師姑的臉容上揚起一道奕奕神采,她望望遠方山頂那飛龍亭,淡淡道:“我要朝天宮,成為天下第一大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