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人在顧忌什麼?不得而知。為了避免何家人慘遭報複,當下四人先帶著他們到了太平廟,何娟的屍體也由兩位何大哥背來了,然後又讓太平道人連夜去報官府,請求派人來處理僵屍襲人之事。
而四人則帶著何娟的鬼魂,繼續前往城中的城隍廟。
在路上,謝靈運也對眾人轉述了靈鬼派妖女的話,看著癡癡呆呆的何娟,幾人隻能指望到了城隍廟會有法可治;或者投胎會補全靈識,妖女隻是在唬人。
這一路走得挺是順利,偶有一些妖邪之氣飄遊,都被紅燈籠鎮退,進得城區,妖人也不敢過於明目張膽,當踏入城隍廟的廟門,四人都鬆了一口氣。
按照以往,道人把亡魂帶到城隍殿裏,上麵的城隍神雕像會照出一道白光來,亡魂走進光圈,就是前去陰間了。
不過這一次,當紅袍大官造型的彩陶雕像打出白光,眾人不急著讓何娟進去。謝靈運朝城隍神拱拱手,語氣尊敬的喊道:“城隍神,小子有事,有請您顯靈出來一見!”他把情況報明,又道:“懇請城隍神治愈何姑娘!”
但它沒有任何回應,連白光都收了回去。
他好一陣請神祭拜後,依然未果,又要焚燃祝香……旁邊的阿蠻看得越發不耐,忍不住舉錘凶道:“老東西,你再裝聾作啞,我就把你的陶身砸了!”
“哎喲!”受了這一聲吼,雕像才應聲大放白光,在神案前麵凝聚出了一個身著祥雲紅袍、頭戴烏紗帽的老頭兒,他長得肥頭寬臉、慈眉善目,下巴留著一大束黑須,正是南海番禺的城隍神。
當了鬼差十幾回,黃進也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連忙彎身作禮,十分恭敬。
欺軟怕硬?謝靈運的臉色卻開始有點古怪。阿蠻哼道:“肯出來了麼?”純兒請求道:“城隍神,何姑娘遭惡人所害,好可憐,還請你給她主持公道!”
看了看癡呆的何娟,城隍神苦起老臉,對什麼主持公道充耳不聞,隻道:“少了些靈識,我不懂治,你們別為難我了,沒聽說過當朝太子都是癡兒嗎?治不來。投胎的事更不是由我管的,你們要讓她去陰間,老頭這就給帶路,其它的著實幫不了你們。”
眾人頓時都很是無語。心中有些疑惑久了,謝靈運當下問道:“到底什麼是地府?道佛儒的哪種說法是真的?誰在管事?”
“那什麼是官府?”城隍神反問,知道他疑惑什麼,撫須答道:“閻羅王有,城隍神有,朝上也是有和尚有道士;鬼城有,地府有,世上的國度城鎮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吧?眾多鬼神在管事,陽間也不是隻有一個官老爺吧?就像‘城隍神’,天底下何止萬個。”
謝靈運默默點頭,果然是這樣,看來仙界、陰間的麵貌,亦是一點點建立起來的,而且與人間關係密切。
他想了想,說道:“你沒有這個職權,我們當然強求不得,那可否先讓何姑娘寄住這裏,等我們為她找回失去的靈光,再讓她去陰間。”
“不行,不行!”城隍神臉色大變,急忙的擺手拒絕:“你們自己拿個魂瓶把她藏好,什麼時候想去陰間了就來找我!寄住之事免談,老頭兒不想惹事。”
“你!你不是神仙嗎?”純兒俏臉漲紅,生氣質問道:“神仙怎麼怕惹事!”
“嗬嗬,別以為帶個神字都會法力通天。”城隍神的笑容頗是自嘲,坦白道:“其實我生前隻是個老秀才,因為做了很多善事、積下不少功德,嶺南之地又缺神明,才被東嶽大帝任用而已,真打起來,不比你們強多少。這嶺南多妖孽,我提拔的幾個鬼差皂役都先後被抓了去,保不準哪一天,連我都落得這個下場。你們說我敢惹事嗎?”
他卻反過來勸說四人:“我留意到南海妖氣大增、陰謀暗動,近來必有大事發生,你們自己小心些,最好不要牽涉進去,免招殺身之禍。”
謝靈運不禁皺眉,想起那立屍妖人說“暫時還不能鬧大”,顧忌的是大局?那大局是什麼?難道是唱賣會?
無論如何,今晚無疑和靈鬼派、立屍派的兩幫人結下了仇怨,已經牽涉了。
“老鬼,你這‘神仙’當得真是好生窩囊!”阿蠻哼的諷刺。
城隍神毫不在意,樂嗬嗬道:“這麼說也沒錯。”
黃進苦歎道:“怪不得,怪不得……這樣的神明,誰人畏懼。”
“這陰官和陽官差起來都一個德性!”謝靈運亦是憤慨,早已沒了尊崇,斥道:“你這樣就是‘屍位素餐’啊!”
這個詞兒正源於上古立屍祭禮,在祭祀的時候,“屍”是什麼都不用做的,盛服地端坐在屍位上,隻吃就好。
城隍神還是樂嗬嗬,“這麼說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