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學生們看見一臉疲憊帶病堅持上課的東方墨都勸他回家休息,他揮揮手,勉強笑了笑,因為這是這學期最後一堂現代水墨課,他得點評一下學生作品以及和其他老師探討一些接下來的教學細節。
東方墨帶病堅持工作令學生們甚是欽佩,有個男生還搬過一把椅子讓他坐。東方墨坐下來,一張張地看著學生們創作出的作品,嘴裏卻胡亂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所謂點評,學生們雖然很想笑,但個個不得不憋著。
一個愛學習的女生握著鋼筆居然還在記錄那些荒唐話,不料被人用胳膊一蹭,鋼筆從手中脫落摔在了地上,藍色的墨水迸濺開來,有一大滴就濺在了東方墨的皮鞋上。
女生吃驚不小,趕緊掏出紙巾去擦東方墨的鞋子,東方墨沒有躲閃,因為他早就神情恍惚。晃了晃腦袋,他不知所措地低頭看向那女生的奇怪行為,這才發現,他的一雙皮鞋滿是泥濘,更關鍵的是上麵居然殘留著幾滴橢圓形的深褐色痕跡。
東方墨雙耳同時嗡嗡作響,眼前不是發黑而是一片鮮豔欲滴的紅,他猛地站起身來,把所有在場的學生都嚇了一跳,他甚至都沒有向驚愕的學生們告別,就踉踉蹌蹌地跑出了教室。跑到外麵,秋風一吹,身上的冷汗打濕了衣服,更加冰涼透骨,東方墨管不了那麼多,因為他發覺遺漏了一個重要細節,所以現在不得不趕回去補救。
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家樓前,東方墨神經質地跑下車,頭一直低著,像一隻警犬一樣死盯著地麵。果不其然,真的有點點滴滴幹涸的血液落在土地上,他又猛地抬起頭四處察看,似乎鄰居並沒有發現絲毫的異樣,他把腳踩在有血跡的地方,用腳跟反複磨蹭,直到血跡被塵土覆蓋。
順著昨夜行走的軌跡一直走到樓門口,好在滴落的血跡不多,他反複檢查了兩遍,把能看見的都掩蓋上了土,這才慌亂走上樓梯。令他大吃一驚的是,水泥樓梯上居然也有血跡,血跡滲進了樓梯裏,用鞋底肯定是擦不掉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樓,打開家門,盛了一盆冷水,找了塊抹布。可就在出門的時候腳下一絆,水盆和人一起跌倒,盆是鐵的,從三樓滾下去,不但水灑得滿地都是,鐵盆發出的聲音同時驚動了四鄰。
樓道裏好幾扇門同時打開,東方墨勉強從樓梯上爬起來,住在他對門的大娘一臉錯愕,問:“東方老師,您這是怎麼了?”
東方墨瞬間撒了一個謊,他大聲對所有人說:“沒什麼,我想打盆水去擦車,可是不慎滑倒了。”
“小心一點啊,一個人生活,不容易啊!”大娘善意地笑了笑,關上了房門。
東方墨俯下身子,借著去撿鐵盆的由頭,拿著抹布尋找著血跡並快速清除。當他端著鐵盆回到家中時,立刻栽倒在沙發上,昏迷不醒了。
……
仿佛隻昏睡了幾分鍾,恍恍惚惚中,好似又聽見了那吃力的拽門聲--握住門把手,朝上抬一抬,朝後拉一拉,每個細節聽起來都十分清晰。
在夢中,東方墨打了個激靈,掙紮著想從噩夢中清醒過來。可是,他病了,真的病了,並且病得非常嚴重,連日來的驚嚇,再加上身體受了涼,東方墨的身體就像燃燒著一團火,雖然他想極力地睜開眼睛,可一對眼皮就像用膠水粘住,沒有半點氣力,隻能任由那拽門聲時隱時現地持續著。
漸漸地,他的感覺神經消失了,感覺不到熱,也感覺不到冷,身體越來越不像自己的。不僅是這樣,身體仿佛越來越輕,像一張紙,萬一哪裏吹來一股風,身體很有可能就像風箏一樣被吹跑了。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像是一個活著的人。
有這麼一刻,東方墨終於睜開眼睛,眼前不是死黑一片,而是藍幽幽綠慘慘的,說不上亮,但卻能夠看清周圍的擺設。他飄飄忽忽站起來,猶如一具稻草紮成的人。這個時候,拽門聲又響起,他想看看拽自己家門的究竟是什麼。
門就在麵前,他通過門鏡看了半天也沒發現門外站著人,但門把手卻自己不時地轉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