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淚灑米蘇拉塔(1 / 3)

米蘇拉塔這座城市對利比亞來說,其戰略地位就像中國的上海一樣。盡管它在利比亞排在首都的黎波裏、班加西之後,是第三大城市,但自卡紮菲政權與班加西反對派的決死戰鬥開始之後,米蘇拉塔便成為了雙方爭奪最為激烈的重鎮。

稍稍有點軍事意識的人都會清楚,這個距首都的黎波裏215公裏,與班加西同在蘇爾特海灣的港口城市,在卡紮菲看來,如果能夠保住它,反對派就別想摧毀的黎波裏;同樣,在反對派看來,要想推翻卡紮菲政權,米蘇拉塔是第一個需要拔掉的“釘子”。

美國《基督教科學箴言報》在利比亞戰局初期就預言:“如果卡紮菲想保住自己的江山,他首先會對米蘇拉塔全力以赴地投入兵力。他對丟失班加西並不太在意,因為那塊土地完全敵視他,隻有米蘇拉塔在他眼裏才是重要的。他因此也不會輕易放棄,直到最後一顆子彈飛向他的腦袋時,他也會這樣做。”

之後的局勢證實了這個預言。

米蘇拉塔的激戰是必然的,幾乎沒有懸念。但人們沒有想到的是,戰爭給這個城市帶來的創傷之重則遠遠超出大家的想象。自20日開始,繼班加西人拿起武器之後,米蘇拉塔城內也出現了支持反對派的“自願軍”,而卡紮菲政權也不含糊,立刻派重兵剿殺。有市民看到從首都的黎波裏連夜開來一隊隊軍人,並且帶有重型武器。反對派對這個城市的狂熱進攻也是可圈可點,在他們完全控製班加西之後,第一個行動就是投入敲開首都的黎波裏東大門的戰鬥。

對中國公民來說,這種殘酷的戰火,根本就與己無關,但現在它卻燃燒到身邊,隨時危及生命,恐慌是自然的。戰爭來得太突然,他們沒有準備,甚至連鋪蓋都來不及收拾,暴徒的襲擊和戰爭的炮火便已經逼到跟前。他們沒有義務為戰爭的任何一方付出生命和激情,但所在國利比亞的敵對雙方則將他們無情地牽進了極端危險的境地——生死兩茫茫。

據我駐利使館王旺生大使報告,25日,我在米蘇拉塔的公民約為七千三百餘人。國內領保中心在分析利比亞國內外形勢的走向時認為,我在米蘇拉塔的這七千三百餘人處境最危險。他們離東西線的利埃邊境和利突邊境最遠,又夾在首都的黎波裏和班加西中間,卡紮菲和反對派的決戰也在此,一旦海上再出現封鎖,米蘇拉塔就是一口“活棺材”。

“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打通米蘇拉塔的海上通道!”24日、25日兩天中,宋濤多次在向黃屏傳達中央領導的指示精神時突出強調這一點。

黃屏快被上麵的命令和前方的多線戰局逼得崩潰了!從籌備撤離開始,他的腦袋裏需要裝著所有撤離路線和撤離方麵的信息與動向,而且這些信息與動向時刻都在變化,每一次變化他都必須烙在腦子裏,及時采取相應的對策。但這還是遠遠不夠的,他是整個大撤離行動的具體執行者,同時又是具體的總指揮官,上情下達,下情上報,這隻是基本的程序,更重要的是戰局瞬息萬變,作為指揮官和執行者,當機立斷是必須的,隨時拿出應對方案又是必須的,更有千軍萬馬、方方麵麵的協調銜接,哪一個環節出一點點差錯,那全局的差錯就是千裏之謬了!

米蘇拉塔的行動,牽著整個中國僑民大撤離的成敗關鍵。

根據形勢,黃屏與郭少春等商定了這樣一個方案:李春林帶頭的第二特別行動小組,從希臘克裏特島搭乘返程的“奧林匹克冠軍”號抵達利比亞東部的班加西,完成班加西的撤離任務後,便將工作重心向米蘇拉塔轉移;另一支力量是從費明星他們小組裏分出來的,這支小分隊由李玥負責,從的黎波裏直接赴米蘇拉塔投入戰鬥。這樣將有可能搶在卡紮菲與反對派決戰之前,把中國在米蘇拉塔的人員全部撤出。

“就這麼定!”黃屏知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李春林和李玥了。他從國外媒體上已經知道,反對派馬上會在班加西宣布成立“過渡政府”,這對卡紮菲來說,等於他的國家出現了公開的分裂,他絕不會容忍這種脫離他統治的“陽謀”;另外,聯合國新的製裁決議即將出台,其製裁的內容是凍結卡紮菲及其家族在海外的資產,這是對卡紮菲的致命打擊,等於是斷了他的後路,卡紮菲不采取報複手段才怪!米蘇拉塔的撤離行動在這種形勢下變得刻不容緩。

米蘇拉塔沒有機場,隻有港口,其通往東西的道路都在激烈交戰,當時唯一可選擇的撤離路線就是海路。

25日起,黃屏他們已經將可以用的船隻向米蘇拉塔方向調動。然而此時班加西的撤離仍在進行之中,尤其是外交部派出的第二、第三特別行動小組的行程十分不暢。當費明星的第一小組已經抵達的黎波裏時,計劃赴東部指揮班加西和米蘇拉塔撤離的李春林小組還在到處尋找飛往利比亞的飛機呢!

“我們小組和第三小組是24日淩晨兩點才從北京走的。原來想直飛班加西,可前方告訴我們,班加西的機場跑道和指揮塔台已經毀了,從空中到班加西顯然是不可能了。這樣一下打亂了部署,隻得飛到開羅,想從埃及邊境進入班加西。到了開羅,駐埃及使館又告訴我們,埃及方麵對進班加西的人不放行,另外也找不著敢冒生命危險進入利比亞境內的司機來為我們開車。這時國內臨時指示讓我們從海上進入班加西。我便趕緊與駐埃及亞曆山大總領事館聯係,希望他們能租上一條船,把我們送達班加西。‘最好是快艇!’我對總領事館提出這個要求,是希望盡快抵達班加西。總領事館一打聽,說埃及亞曆山大港到班加西還沒有租包艇業務,再說從亞曆山大港到班加西有七百多海裏,快艇根本保證不了安全。怎麼辦?一連串計劃失敗,讓我們第二小組很沮喪。

“就在這時,我們接到國內的指令:‘你們馬上從開羅飛往雅典,那邊有一艘郵輪已經從班加西撤下一批人後再度返回,你們搭船進去。’於是,我們便又從開羅飛往雅典。到了雅典也不順,因為我們幾個根本沒有來得及辦到希臘的簽證。好在使館的鄭曦原參讚在機場給我們‘現場辦公’,才算解決了一係列的入境麻煩。在雅典我們沒有出機場就直接辦了飛往克裏特島的手續,幾個小時後,同正在那裏指揮的羅林泉大使見麵,並征求對於我們到前線的意見。羅大使說:‘你們去吧,那邊的形勢緊急,我們在這邊接應你們。’這樣我們才算真正登上了開往班加西的郵輪。離開克裏特島應該是在當日晚上8點左右……”李春林後來回憶這段出征經曆時說。

李春林小組共八人,與他們一起上船的還有兩名中央電視台的記者。“我們坐的是‘奧林匹克冠軍’號!”中央台的記者一聽說郵輪的名字很是興奮,後來得知參與這艘郵輪接僑任務的竟是位女同誌,更是大呼小叫起來:“方惠姐,你太了不起了!來來,我們給你個鏡頭!”

“別別,你們省點力氣留給工作組的年輕小夥子吧!”被記者叫做“方惠姐”的就是鄭曦原的夫人李方惠女士。丈夫有言在先,她堅決謝絕采訪。

李春林得知李方惠就是鄭曦原的夫人後很是感動,因為他登船後發現一件事:“李姐,如果我們幾個沒及時趕到,這趟郵輪上就你一位女同誌啊。”

李方惠苦笑了一下,答:“都說戰爭讓女人走開,其實戰爭來了,女人就不是女人了!”

李春林對李方惠的這句話並沒有太在意,然而在隨著郵輪離開克裏特島,駛向地中海彼岸的途中,他著實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而且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那就是戰爭來了,男人也不像是男人了!

“本來就是十幾個小時的海程,可我們這一趟卻走了將近20個小時。”李春林回憶說,“那一夜地中海的風大得嚇人,我這才明白為什麼歐洲人不搞冬季地中海旅遊。如果不是戰爭,郵輪是絕對不會在這種惡劣天氣下行駛於地中海的。我們的‘奧林匹克冠軍’號算是豪華郵輪了,但在風浪中,船上的玻璃器具全部被劇烈的顛簸搞碎了,房間裏的電視也都被甩到了床鋪底下。我是從不暈船的,但這一次我被晃得胃都受不了啦!為了做好接應準備,我給工作組開會布置任務,李方惠也參加。場麵很有趣,我在床上趴著,他們蹲在地上,這樣才能堅持開會……”

李春林和李方惠他們都是第一次到班加西,一路上的艱辛暫且不論,到達班加西港後,雖然他們曾有過很多預案和設想,但還是被岸頭的情景強烈震撼,以至驚呆了。風雨交加,長長的碼頭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他們見陳夏興指揮的“希臘精神”號和李春林所在的“奧林匹克冠軍”號兩艘郵輪先後進港,立刻開始騷動。那一瞬,人群如洶湧的波濤,聲勢駭人,他們忽而朝這邊席卷而來,忽而朝另一艘船席卷而去,那拚命的勢頭比海潮還迅猛……

怎麼辦?這裏的現場指揮呢?李春林不斷地用衛星電話呼叫,但信號不暢,無法與岸上的中資公司負責人聯係上。令他們擔心的是,岸頭數以萬計的人中有中國人,但更多的是越南人、孟加拉人等外籍人士。這可怎麼弄呀?

李春林身穿防彈衣,手拿電聲喇叭,最先下船。公安部的張斌和當過海軍的曹耀枝也跟著衝了下去。這時,有十幾個西方人迎麵而來,要求登船。李春林用喇叭向人群大聲喊道:“這是中國政府接運中國公民的撤僑船,請中國公民按秩序排隊登船,請其他國家公民暫時退到旁邊,等候通知。”他又對著那些西方人用英語喊了一遍。那些西方人悻悻而去,中國工人則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希臘精神”號上的陳夏興已經是第二次來到班加西,經驗豐富,他的船上了1850名同胞,233名越南籍中方雇員也順利搭乘。當“希臘精神”號的艙門關閉那一瞬間,那些沒能上得了船的人,突然瘋了似的擁向李方惠指揮的“奧林匹克冠軍”號……

“他們不能上!不是中國人不能上!”當1192名中方人員陸續登船後,船長發現一些越南人和半黑膚色的孟加拉人衝到船艙,便命令關上艙門。

李方惠急了:“他們是我們的雇員,我們有義務讓他們上船!”

“不行!我的政府隻同意你們中國人上我的船,其他國家的人不行!”船長死死地守著艙門。

“你快解決這個問題!”李方惠一個電話打到對岸的雅典,把球踢到丈夫鄭曦原那裏。

“我這邊忙著給國內辦航空許可,你稍等一會兒行不行?”丈夫回答說。

就在此時,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穿著蘇式紅軍大衣的利比亞人強行登船,用十分高亢的聲音朝船長嚷嚷:“你的船明明還有空間,現在是戰爭時期,人人都在逃命,你為何拒絕這些人登船逃命?”這位利比亞朋友竟然越說越激動,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李方惠忙詢問旁邊的人這是誰,有一位中資公司的負責人悄悄告訴她:“好像是‘大赦國際’的人,是利比亞很有名的人權活動家。”那人發現李方惠是負責人,又立即衝了過來,大聲喊道:“我為你羞恥!為中國羞恥!”

莫名其妙!李方惠鎮靜地回應道:“你別大喊大叫的。這批人中國政府是希望帶走的,我們目前正在與希臘、越南和孟加拉三國政府協商,我們的政府會認真處理好的。”

“不行!你得立即給我搞定!”真是對內對外有別,李方惠轉過身去,撥通丈夫的電話那一刻,她的聲音和臉部表情全都變了。她把所有的怨氣全部潑到了丈夫頭上。

“,你這人!現在是半夜三更,我找希臘官員也要看看當口不是?”丈夫的理由正當合理。

“我才不管你啥當口不當口的!如果一小時內搞不定,這裏幾千人出了任何事情,你負責!”妻子不想講理。

丈夫跟著上火了:“你是前線指揮,你不負責讓我負什麼責!”

“就你負責!”妻子火氣更大,“啪”地合上電話。剛合上,李方惠想了一下,又氣呼呼撥過去:“限你半小時解決!”

小樣兒!剛才還是一小時,現在又成半小時了。丈夫鄭曦原又氣又想笑,他知道妻子那頭肯定十萬火急,要不然結婚二十多年還沒見過她發那麼大的火氣哩!

鄭曦原立即向羅林泉大使請示。羅大使撥通手機,直接與希臘外交部秘書長溝通:“秘書長先生嗎?我有緊急情況需要同你們協商……”與此同時,鄭曦原找到了孟加拉駐希臘使館,甚至與遠在達卡的孟加拉外交部緊急協商。

“大使閣下,你是知道的,目前我們政府在非法移民問題上的壓力實在太大。請原諒,這件事我無法答複你……”希臘外交部秘書長委婉地拒絕了羅大使的請求。

“但是秘書長先生,你知道利比亞的局勢不是我們所能預料和控製得了的。如果這些外籍雇員上不了船,我們中方人員是不會走的,這樣幾千人滯留在戰火之下的班加西港口,後果不堪設想。敬請閣下無論如何想法幫助我們解決難題。我想我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這些外籍雇員的本國政府出麵,向你們保證他們的人不在希臘停留,直接回到他們自己的國家。這樣不就解決了嗎?”

“那……那我再向總理府報告一下,請大使閣下稍等。”

在羅林泉大使和鄭曦原參讚的一番緊急交涉下,孟加拉國政府和越南方麵同意派人到克裏特島接應,並承諾將人全部接回,希臘政府總算同意“奧林匹克冠軍”號搭載中方外籍雇員的請求。

“第二工作組報告,‘奧林匹克冠軍’號現在從班加西起程,本次共搭載中方人員1398人,另有中建公司雇用的孟加拉籍工人729人……”北京時間26日20時40分,外交部領保中心接到李春林從班加西發回的報告。“好,加上你的數字,東線撤出一萬三千餘人,大功告成!現在我命令你們,在完成‘奧林匹克冠軍’號護送任務後,立即改乘‘希臘精神’號,前往米蘇拉塔港接人,那裏的情況十萬火急!我們必須在形勢進一步惡化前,撤出我在利境內所有公民!”黃屏向李春林下達了一道更加緊急的新指令。

“是!我們隨即赴米蘇拉塔!”李春林掐算了一下時間,再看看郵輪外的撼天風浪,心裏念著:“郵輪啊郵輪,你能不能走得快點,再快點!”

此時的地中海正值冬季,風浪很大。當天歐洲氣象預報說,這片海區有八級大風。巨大的海浪猛烈地撞擊船體,冰冷的海水不時打到甲板上來,倒流進船艙。雖然外麵是寒風凜冽,但客艙內卻是溫暖如春。李方惠在巡視船艙時,發現有一大群工人還背著鋪蓋卷,穿著棉軍大衣,頭上冒著熱汗,忙過去詢問。他們說,原以為擠上船後會睡在甲板上,海上風大,所以大家都帶了被子,想著擠一塊兒會暖和些,沒想到祖國政府為工友們租了這麼豪華的郵輪,大家都傻眼了。

而李春林的心情卻大不一樣。滔天巨浪之中,左右搖擺、上下顛簸的郵輪確實走得太慢太慢了……它無法跟上利比亞反對派戰士們欲與卡紮菲軍隊決一死戰的戰鬥激情,也無法跟上剛剛又被聯合國安理會製裁的卡紮菲報複的炮火。米蘇拉塔,此刻就像風雨飄搖中的一葉小舟,讓人擔心!讓人焦慮!因為,那裏有我們七千餘名身陷炮火之中的同胞!

“還是我去吧!我是武官,我應該去最危險的地方!”這是當地時間25日早上7時召開的中國駐利使館黨委會議上,武官梅宏賓大校說的話。

大使館的黨委會,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是在這個時間召開的。王旺生大使在彙總了各戰區撤僑進展的信息後,向大家傳達張德江總指揮在24日召開的國家應急指揮部會議上的指示精神,提出立即向米蘇拉塔派遣行動指揮小組。55歲的武官梅宏賓主動請纓。

“聽說梅武官這幾天胃病犯得很嚴重,還是我去帶頭吧。”與費明星分手後,李玥已經獨當一麵,他也向王大使請戰。

“米蘇拉塔任務緊急,撤僑數量也大,我看你倆都去,相互有個照應。梅武官熟悉情況,小李精明能幹。相信你們一定能夠啃下米蘇拉塔這塊硬骨頭!”王旺生大使覺得眼前這一老一少是最好的搭檔。

“請大使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完不成任務不來見你!”平時沒多少話的李玥,今天在大使麵前表現得充滿激情。

“不許說這樣的話!我還等著你們回來喝慶功酒呢!”王旺生大使板著一張臉,內心卻特別喜歡這位山東籍小夥子。王大使把翻譯馬可為拉到身邊,對梅武官和李玥說:“這個小夥子是中土集團的翻譯小馬,他熟悉這裏的情況,他們的老總派他支援我們使館工作,現在我把他交給你們!”

小馬非常精幹,李玥很高興能有這麼個幫手,從此他們並肩戰鬥了數天。

行動指揮小組準備就緒,由梅武官、李玥、郭虎和阿語翻譯馬可為及司機共五人組成。但前方的情報說,通往米蘇拉塔的公路已經被反對派和當局軍隊雙方封鎖,無法通行。

“李玥,不管什麼情況,你們必須趕到米蘇拉塔去!立刻到現場去!盡快把那邊待撤人數和港口水深情況報回來!”黃屏和郭少春幾乎每過一個小時就給李玥打一個電話詢問進展。米蘇拉塔的戰火隨時會吞噬同胞的生命,黃屏心急如焚,除了硬下心咬牙催逼下屬外,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梅武官,我們不能等了!”中午時分,李玥第一個跳上車子,拉上郭虎和翻譯馬可為。

“走吧!”梅武官把一麵鮮豔的五星紅旗往車前的玻璃上一貼,向王旺生大使敬了一個標準軍禮後,深情地看了一眼使館門口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然後命令司機:“出發!”

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無法理解戰爭對人的意誌是多大的考驗,而一個沒有目睹過戰場慘狀的人也無法體會血腥是什麼概念。“說不怕,那是假話。但真到了戰場,怕又有什麼用!子彈是不長眼的,你想躲它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你當逃兵!”李玥接受采訪時說。

李玥、梅武官等人為了避開交戰地帶,便繞道沙漠而行,即使這樣仍然不斷有軍隊和當地武裝從半路殺出來,端著衝鋒槍,扛著火箭筒對準他們,不時地檢查盤問。

“有一回武裝人員看到我帶的衛星電話,非要沒收。這是我跟國內和使館唯一的聯絡工具,也是指揮幾千人撤離的總聯絡工具,就是丟了性命也要保住它!我不給,那武裝人員就用槍筒頂著我的腦袋。好在後來梅武官出麵,費盡口舌,才算保住了我的衛星電話。”李玥心有餘悸地說,“用提心吊膽、心驚肉跳來形容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他們一路經曆的盤查少說有幾十次,每一次都不知對方會冒出什麼幺蛾子來,隻能隨機應變,小心應付。生命和尊嚴在拿著AK47的武裝分子麵前,輕如鴻毛。

第一站在胡姆斯,他們見到了中鐵十一局的一個營地。這是李玥等人第一次親眼見到劫後的中資企業工地,李玥感慨地說:“用滿目瘡痍來形容我們的營地一點不為過。我看到,住了五六百人的營地四周,淨是卡紮菲軍隊留下的殘車廢槍。工地負責人告訴我們,就在前一天,他們的營地附近打過幾小時的激烈戰鬥。中國工人們為保命,自行組織起來,躲藏在幾塊籃球場大小的地方。雖然躲過了子彈和炮火,但無法出去,所儲備的物資隻能維持一兩天。工地負責人說,如果他們不能在這一兩天裏從米蘇拉塔港口撤離,日子很難熬過去。他問我怎麼辦?我說國內安排的撤離船隻已經快到米蘇拉塔港口,讓他們隨時準備往港口方向轉移。那位負責人說,他們現在最大的困難是沒有車輛撤離,營地裏所有的車輛都被當地暴亂武裝搶走了。我把這裏的情況報告了總部,希望從其他地方調車,否則問題就大了。”

李玥等離開中鐵十一局的這個營地,繼續向米蘇拉塔前進。由於是繞沙漠而行,道路不熟,越走越偏離方向,遇到的各種檢查盤問也越來越多。正在梅武官和李玥憂心忡忡之時,一個反對派武裝的檢查站上,一個利比亞年輕人突然過來擁抱李玥和梅武官等人,興奮地連聲用中文喊著:“我的中國朋友!你們好!你們好!”原來,這個年輕人曾在北京學過一年中文,對中國非常友好。這是個機會!李玥對梅武官建議,請這名懂中文的利比亞朋友幫助引路,這樣到米蘇拉塔就會省事多了!

“沒問題,這邊都是我們的隊伍,我給你們帶路!”利比亞小夥子很爽快地接受了李玥他們的請求。有了這位懂中文、握鋼槍的反對派戰士為李玥他們開道,剩下的一百多裏路,方便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