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陌急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來看病,是來拜師的。”
那夥計噗嗤一聲笑出來:“小丫頭,你可姓季?”
桑陌搖頭。
“那就對了啊,不姓季,不是季家人。拜得哪門子師啊?”桑陌還想再說,小夥計見桑陌純是來搗亂的,一臉不耐:“去,去,小孩子添什麼亂?自己玩去。”說著就把桑陌往外麵推。桑陌哪裏肯走?正在僵持不下,卻聽見個聲音:“田七,讓她進來。”桑陌還在笑這夥計名字有趣,忽然覺得那個聲音有點耳熟,循聲望去,竟看到剛才那個男孩,換了一身白衣,皎皎似雪,越發襯得他眉目清秀,雪胎梅骨,氣質高華。
夥計田七急忙問好:“大少爺。”
桑陌愕然。那男孩又得意看了一眼桑陌,道:“這是我帶來的客人。你去忙吧。”一副主人的派頭,那夥計哪敢不從?忙讓開。
男孩拉了桑陌,走到內堂。劈頭卻見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一身粉紅衣裳,映得人粉團也似的,從柱子後麵露出半個身子,怯怯看著他們,叫:“大哥哥。”聲音又軟又細,綿綿黏黏,甚是好聽。
男孩卻甚是不耐,沉下臉:“都說了叫你不要跟來,怎麼又跟了來?”
那女孩似被男孩罵得慣了,一縮脖子,卻仍是怯怯地說:“舅舅說……”
“舅舅說,舅舅說,七叔哪和你說了那多話?整天沒完沒了,你煩不煩啊?”
那女孩聽了這話,嘴一扁,眼見著要哭。那男孩一把拉住桑陌,一溜煙跑了,桑陌不住回頭去看,隻見小小的一團,絨球一般,越來越小,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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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麵的時候看不出來,隻道季家依山而建,氣勢崢嶸,真正走進來才知道季家究竟有多大。桑陌隨季疏浚穿過長長回廊,順山勢而上,一路鳥語花香,畫壁雕簷,楓柳回塘,鶯啼婉轉,日頭融融,不像人間,竟是仙居。
走了一陣,遠遠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露亭之上,約有二十三四年紀,看不清楚長相,卻玉樹臨風,自有一番脫俗氣度。
季疏浚拉住桑陌,小聲在她邊說:“那是我七叔,家裏麵曾爺爺最疼的是我,第二個疼的人便是七叔了。你在這等一會,我和七叔說通了就一起去找曾爺爺,有我們倆在,一定行。”
桑陌聽了好笑,這人,介紹別人也不忘了誇上自己兩句,但也不便說出來,就忍著笑,隻點點頭,看著季疏浚衝著“七叔”奔過去。
“七叔!”季疏浚撲到那青年男子懷中。那人把季疏浚高高舉起,逗得他咯咯直笑。桑陌年幼,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是覺得麵前這人眉眼彎彎,長得真是好看。
季家嫡支到了季伯樊這一輩隻餘三個男兒,便是季伯樊、季仲樊、季叔樊三兄弟。
老大季伯樊早年時候是萬歲爺的伴讀,卻於十五歲那年無故失蹤了。季家上天入地尋他,愣是沒有一絲痕跡。他隻有季疏浚這麼一個孩子,長房嫡孫隻此一人。季峭辰難免對這個孩子寵愛了些。雖說季疏浚的來曆是詭異了點,季峭辰卻從未懷疑過這孩子的身份,家裏人便也不敢說些什麼。
老四季仲樊三十有七,膝下有疏人、疏從、疏眾三子並婉容一女,可謂多子多福,卻沒有一個比得上季疏浚天資聰穎,聰明伶俐,加之季峭辰對季疏浚尤其疼愛,不免惹得別的房不滿,孩子被家長拐帶的有點遠他,且一個媽生的本就親近些,再加上季疏浚的確被寵得有些過了,跋扈傲氣,所以旁的孩子便都與季疏浚不太親近。長子疏人五歲時就進宮做了太子伴讀,終年在皇城,見不到人。次子疏從不愛學醫,隻愛習武,尋了名師,倒是學得一身好武藝。三子疏眾從小體弱多病,常年下不來床,除了幾個極親近的親人,沒見過別人的麵,所以為人如何,也不得而知。倒是四小姐季婉容巾幗不讓須眉,是個人物,風風火火,幹脆爽利。
老七季叔樊才二十四歲,與兩位哥哥年紀相差甚多,尚未娶妻。因是幺兒,又是季老爺子親自帶大的,管教的就不像他兩個哥哥那麼嚴,養成了個懶散性子,於醫道上,卻是個不世出的天才,每每讓爺爺季峭辰又愛又氣,哭笑不得。若問這三兄弟的父親,早就沒了——季七季叔樊的母親本就是為衝喜娶進來的小妾,季七生下來不久,父親就留下稚兒嬌妻,染病西去。這人是季氏族長季峭辰的獨子,全族上下頗為器重。不想卻天妒英才,隻活到四十來歲,就一命嗚呼。季峭辰白發喪子,便把全部心思放在了這三個孫兒身上。
此時季疏浚口中的“七叔”就是這不世出的天才季叔樊了。
季叔樊放下季疏浚,然後才看見了立在一旁的桑陌,笑道:“浚兒,這是誰家的小丫頭?怎麼把人家帶回家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