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了,白狼仍在原地停留,並很快又發出嗥叫聲。人們從它的嗥叫聲中聽得出,它為被打死的那隻灰狼傷心,所以才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嗥叫聲。打死那隻灰狼的獵人從聽到白狼的第一聲嗥叫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但他害怕白狼找他算賬,便躲在家中不敢出來。
白狼嗥叫了整整一晚上,直至天亮才停止嗥叫,白色身影在樹林裏一閃,不見了蹤跡。
第二天早上,那位獵人把那隻灰狼背回樹林,放在了一塊石頭上。
下午,他到樹林裏一看,狼屍不見了。
那位獵人暗暗祈禱,希望白狼能看在他把灰狼背回的份上,不要再來找他的麻煩。他打死一隻灰狼,要做一個狼皮褥子實際上都是借口,他的本意是在連隊人麵前炫耀一次,以此證明他膽子大,別人不敢幹的事他敢幹,從此讓自己在連隊有地位。但把一隻白狼引來,擔驚受怕的滋味真是不好受,當白狼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嗥叫時,他覺得白狼的爪子已經搭在了自己肩上,那陰森森的牙也馬上要咬到自己脖子上了。從樹林裏出來後,他告誡自己再也不要出風頭了,尤其不要幹打狼這樣的傻事。他覺得自己已經後悔,並做了贖罪舉動,那隻白狼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吧。
然而,第二天上午,那隻白狼又出現了。它繞過邊防連,大搖大擺地向連隊走來,一副不把連隊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它通體泛白,所以遠遠地便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似乎它身上有一股邪惡的氣息已飄蕩過來,像大手一樣抓住了每一個人。
白狼又來了!
人們亂叫成一團,紛紛進屋關門。看來,打死了一隻灰狼,它便不會輕易放過罪魁禍首,一定要報複一番才足以解氣。人們都恨那位獵人,希望白狼找他單獨算賬,至於別人,都與此事無關,最好把大家放過。
那位獵人自從把那隻灰狼背回樹林後,仍心有餘悸,而且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打算今天躲到哈巴河縣城去。他心想,白狼再厲害也不至於會找到哈巴河縣城去吧,自己在那裏躲幾天,也許事情就過去了。但他尚未動身,白狼卻又來了,他一時便無法動身了。
白狼走到連隊邊,開始大聲嗥叫。它的嗥叫聲和之前的嗥叫一模一樣,仍流露出失去同類的傷感和憤怒。連隊人都很害怕,看來它這次非得報複連隊的人不可了。誰也沒有辦法可以把它趕走,連隊一時陷入了恐懼之中。
那位獵人反而變得很冷靜,就在白狼向連隊走來時,他立即跑向邊防連去報告消息,連隊人是沒辦法收拾這隻狼的,隻有邊防連的人可以用槍把它打死。但因為邊防連距連隊有一段距離,他還沒有跑到邊防連,白狼已經在連隊開始實施劫掠了。
它很聰明,衝進馬圈後,在一匹馬跟前亂竄嗥叫,馬受驚,從馬圈中掙脫而出,往連隊後的荒野裏跑去。馬本來想通過奔跑甩掉白狼的,但白狼的速度比它還快,不停地追在它屁股後麵嗥叫,並不時做出要撲上去咬它的架勢。馬越跑越快,離連隊越來越遠。
“馬上當了。”一位老人看到這一幕後,痛心疾首地發出一聲感歎。
原來,白狼借用恐嚇之勢將馬趕離連隊,讓它跑出人們可救援的範圍,然後才伺機撕咬。果然,白狼覺得已沒有什麼危險,一躍而起咬住了馬的後腿,馬本能地一揚後腿意欲踢它,但白狼早有防備,巧妙地躲到了一邊。
很快,白狼又咬了一口馬的另一條後腿。馬的力量全在腿上,受傷後開始搖晃,奔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白狼瞅準機會咬住了馬的脖子,馬無法再奔跑,開始在原地打轉。一馬一狼扭結在一起,沙土被它們踩得揚起一團灰塵。最後,因為白狼用力扯斷了馬的喉管,馬倒在了地上。白狼俯身撲下,荒野複又變得平靜下來。
等邊防連的人趕過來時,白狼早已不知去向,那匹馬的肚子被撕開,腸子被扯斷,沙土上有一條駭心動目的血痕。馬的內髒是狼最喜歡吃的東西,它將其扯走,可盡情吞噬一頓。
第二天,那位獵人才回到連隊。他與人們聊起關於白狼的這件事。人們聽他講得神乎其神,都很驚訝地問他,連隊這幾天很平靜,根本沒有出現過白狼!
他說,怎麼可能,我和你們都參與了這件事,我們一直在一起啊!
人們更驚訝,對他說,你前幾天生病發高燒,在床上昏迷不醒,躺了三天,今天早上才起來的。怎麼會發生你說的那些事情呢?
他詫異,難道這幾天什麼也沒有發生嗎?
原刊責編 陳予 本刊責編 李昌鵬
【作者簡介】 王族:甘肅天水人,中國作協會員,出版有《動物精神》《懸崖樂園》《駱駝》等30餘部作品,曾獲解放軍文藝獎、《中國作家》大紅鷹文學獎、新疆青年文學獎、冰心散文獎等。現居烏魯木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