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順昌坐在他的奧迪轎車內司機小高座位後麵的座位上,雙腿叉開,雙手則交叉著自然置於腹部,整個身子朝後仰起,斜躺在汽車寬大舒適的後座上。眼睛微微眯起來,像是邊聽著車自身正播放著的歌曲邊閉目養神的樣子。每到了這時,王順昌便尋找到了那種事業有成誌得意滿的感覺。實際上王順昌自己是有駕照的,完全可以自駕車出行。但是否自駕,要看需要。他來了興致,又因自身需要的時候,才會自駕。現在僅是自家裏到廠子裏上班,由司機駕駛,自己便會尋找到更良好的感覺。
王順昌的汽車自河西家裏出發,緩緩往河東開發區的軋鋼廠駛去。汽車在要駛上小釣台橋時,司機小高突然說:“看,新上任的縣長助理!”王順昌一驚,睜開眼來,同時將身子端直,透過車窗玻璃看去。隻見大清河東側堤墊上,散散的站著一溜兒八九個人的樣子。有一位戴眼鏡者,抬起右手,順著河堤的方向指來指去。中間的那位個子很高,很發福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後,更顯出明顯凸鼓起來的肚腹。隻見曾經多次采訪過自己的縣電視台記者劉小勇,肩扛著笨重的攝像機,將鏡頭對準著這個人。王順昌有意盯著那人的臉盤看,便見這人方頭大臉,臉上疙疙瘩瘩的樣子。王順昌便在心裏說:“真的是新上任的縣長助理呢。”顯然,由於王順昌深知自己的“事業”與黨的政策息息相關,也便常在關注黨的政策的同時,關注著本縣黨、政機關的一切活動。他當即在心裏冒出了問號:他們在幹嗎?王順昌這樣想著,便對司機小高說:“慢。”王順昌的汽車緩緩減速,跨到路側,停了下來。此時,王順昌又恢複了仰躺的樣子,對小高說:“你去看看他們在幹嘛?”小高裝作沒事人一樣,自背後接近那些人。並很快回到了車上,對王順昌說:“大概是要加固大清河堤呢。”王順昌聽了,在心裏一激靈的樣子。但表麵上,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當晚,王順昌通過本縣的新聞節目證實了這一信息,政府要投資加固、加高大清河河堤。王順昌的精神終於為之一震,心想,太好了,政府投資,這顯然是一塊肥肉,我要幹這一工程!時下真的有很多事讓百姓費解呢。按照常規,政府行為,是由政府官員去做的。諸如當年趙長增的父親那一輩人連續幾年冬季都要參加的“根治海河”的工程?而今不同了,時代進步了,今昔不能同日而語了,政府的職能行為,卻總要由具體個體來落實呢。
第二天上午剛上班,王順昌的轎車便直驅縣政府。很快,王順昌推開了縣長助理方紅生的辦公室。方紅生的辦公室很大,正麵一張大辦公桌,桌麵的對麵靠牆處很協調地擺放著兩隻沙發,沙發前又放置有一厚玻璃板的茶幾,這顯然是為客人準備的。方紅生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像埋頭在麵前的文件裏。看到王順昌進來,隻稍一抬頭,將視線投過去。隻見王順昌一身筆挺的西裝,鋥亮的皮鞋,連發型也顯得精心整理過。稍朝後梳理的濃黑的頭發,一縷縷地很清晰,仍保持著梳子剛梳理過的樣子。他的右手處很自然地握一薄薄的黑色皮包,最與人不同的是他滿臉自然流露出的淡淡的笑意,顯示出他十足的自信。
王順昌在剛推開方紅生辦公室的門後,稍一站定,很禮貌地說了一句:“王順昌拜訪縣長來了。”王順昌顯然有意無意地刪去了“助理”兩個字。之後,不待主人說話,便很隨意地在沙發上落座。方紅生顯然對王順昌的情況非常熟悉,看到他此刻就坐在自己麵前,腦子裏卻突然冒出對方與原同事趙曉青母親白景麗間的緋聞來,甚至還突然想起自己在水泥廠西南角那個不常用的男廁所裏製造的那副曾引起大家哄笑的圖畫,便禁不住吃吃地笑了。笑畢,他顯然意識到自己的思想不該開了小差,便不待王順昌張嘴,先問:“聽說王老板那個軋鋼廠搞得不錯?”聰明的王順昌立即知道對方那笑的全部內涵,但仍裝傻,似乎並不曾察覺對方的心思,聽到對方問話,便機敏地回避了“錯不錯”的問話,卻說:“這不是專程來請‘方縣’到我那個廠子裏視察指導嘛!”王順昌不僅又省略了“助理”兩個字,還用最時髦的稱呼,將對方姓氏後直接連綴一個“縣”字。方紅生顯然對王順昌對自己的稱呼很滿意,但他也如王順昌一樣,並未對“視察指導”作出反應,卻竟然接上了原來的思路,眼睛緊緊地盯著對方笑,又說:“王老板不光企業搞得不錯,聽說有一件事也搞得不錯?”王順昌便即明白了縣長助理這句話的全部內涵,竟仰起臉來,哈哈地笑出了聲。笑畢,再向方紅生說:“那當然啦。”看到方紅生也哈哈地笑,緊接著說:“實話告訴你說吧,‘方縣’,我這次來,就是請‘方縣’到我那兒去,我願毫不保留地向方縣傳授經驗哩,嗯?怎麼樣?”方紅生聽了,顯然明白了王順昌的全部意思,精神不覺為之一震,“哦”地一聲,臉上也陡地放起了光。這時,這位剛剛就任的縣長助理方紅生的目光,竟不由地朝自己辦公室門口望望,顯然他不希望這時有人推門進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又將視線轉向王順昌,說:“哼,還不知道你從哪兒找的那‘野雞’呢,你別害我了,讓我染一身的病?”王順昌立即心領神會。王順昌是個聰明人,他甚至研究過那些狗男人。有的見了本地的妞不喜歡,卻愛沾遠道來的。是覺得遠道的更刺激?不知道。而有一些偏對遠道來的引不起興趣,偏喜歡本地的。王順昌想,這個混賬東西顯然屬於後者。便依然很高興的樣子,說:“那不是現成的?今晚,我來接你?”方紅生說:“還用接?我知道你那個紅樓。”王順昌說:“晚九點,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