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一見到趙陽偉汲著鞋、拿著或紅或綠的小內褲叫著“大王派我來巡山來……”竄到525宿舍裏,放下‘巡山旗’、倒杯開水、揉揉眼角的眼屎、拿起鏡子、梳一梳零亂的如同老母雞雞窩般的頭發、對著鏡中人說完“啊,媽的這麼帥的一個小夥是誰?”時,歐陽雲海便會用手按住床邊,肚子一挺,眼睛猛的睜的暴圓,對著趙陽偉如機槍般噴射出三發子彈:“你姨!你姨!你姨!”,氣勢絲毫不亞於南宋名將宗澤臨死前大喊的那三聲“過河!過河!過河!”,以此來做為歡迎這“巡山小妖”到來的賀詞。
趙陽偉挨過這三發子彈後,才算是真正的清醒過來,才能終於分得清自己是趙陽偉還是巡山小妖。既然知道自己是趙陽偉了,隨後也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職業還是學生,天職是學習,那麼下一句便多半是一句自問兼問他人的話:“今天上什麼課?”
今天上唐詩宋詞鑒賞課。
這也是大二下學期最後一節唐詩宋詞鑒賞課。任課的教授姓吳,油亮的禿頂在表明了他老人家聰明絕頂的同時,也標誌著他已經邁入了讓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喊爺爺的年齡階段。
雖然他在本學期第一節課上,做自我介紹時就謙虛的說自己脾氣不是太好,但直到今天最後一節課為止,卻從未見他在班上發脾氣,大家一致認為他像個彌勒佛似的,一臉的慈祥,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脾氣的人。
這頗讓班內一部分人搞不懂,上幾屆的師哥師姐們為什麼給他饋贈了一個“笑麵殺手”的雅號,待問及時,師哥師姐們會悲慘一笑,仿佛在回憶一樁目不忍睹的慘案,用沉痛中而又含著幾分幸災樂禍的快意語調說:
“等考試成績出來後,你就知道了。”
說的大家心驚肉跳的,不約而同的提防著這老頭。
最近,風聞他老人家將要高就去山東大學做碩導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今天舒展的眉頭與笑眯眯的眼睛仿佛都在告訴大家自己好運來了。他一走進教室,看見同學,臉上的笑容盛綻的如同葛朗台見了一屋子的黃金般燦爛。
“笑麵殺手”老吳頭給同學們大略劃了一下考試範圍,就要大家自己複習。
教室裏氣氛活躍的很,他老人家也不脫俗,參與其中,在一個名叫秀秀的女生旁邊尋了一個位子,同大家談論著昨天學校裏發生的那樁車禍,並慶幸的說自己那天突然想走著來上課,否則說不定現在就成了殘聯主席了。
趙陽偉在一旁眨巴了幾下眼睛說:“吳老師,聽說您下學期開學後就要調到山大去了?”老頭一聽有學生提到此事,臉上立時紅光大放,顯得神采奕奕。
他說:“不錯,不錯,你們這些學生消息挺靈通的啊。”
趙陽偉是什麼樣的人物啊,用歐陽雲海的話來說‘乃溜須世家出身’。他立時奉承:“吳老師,恭喜您,我們都祝您此去山大任教一帆風順,前途似錦,不,應該是錦上添花。”
一番話把老頭樂得合不上嘴,也忙向同學們回敬一番,說什麼年輕人如同八九點鍾的太陽,馬上就要行至中天了。如果在座各位他日有緣的話,歡迎報考自己的碩士等等。
趙陽偉見時機一到,漸露本意:“老師,不知道您家的電話號碼是多少?留下吧,以後學生興許還麻煩您老人家呢。”吳老師連說好說好說,隨後走上講台,寫下了自己家裏的電話號碼,並仗義的說以後大家有用的著咱老吳的地方盡管說。
然後,他一邊搖頭歎息,一邊在講台上自言自語的說:“不好過啊,不好過啊……”
這短短的兩句話把大家的心情由一個極端推向另一個極端,大家以為他老人家是看不透這番即將到來的離別之苦,不忍心與大家分別,故有此語。
所以大家也各自收斂笑容,陪老頭一起麵色悲悲切切的,仿佛大家都生活在三四十年代的國統區,並預先知道老頭上完這節課後,一出門就被特務暗殺了一般。
但大家心裏卻各自歡天喜地的暗自琢磨:看來這老頭如此重情,諒來期末考試過關沒太大問題。
老頭在台上用一往情深的目光看著大家,繼續說:“你們要認真複習,這次考試是我最後一次在本校出題,人麼,總不能一條老路子走到天黑,你們說是不是?(大家不約而同的點頭稱是)所以呢,我決定在這次出題時,改變了一下傳統的題型。也許,對你們來說,題是有一點難度,這次考試的確有點不是太好過……”
聽的台下一陣嘩然,大家這才算發現這個老頭被冠以“笑麵殺手”的雅號,是百分之一百的符實的。大家心裏頓時也明白自己剛才表錯了情,不禁驚呼“殺手”他老人家的確是高手中的高手。
下一節課是周教授的信息處理課。這門課本學期共有二十課時。學期開始時,周教授說話慢慢吞吞的像九十歲的小腳老太太走鋼絲,一場開場白就白去了三節課。
然後又用三節課介紹了一下自己在這一領域的科研成果與在國內外所拿的各項大獎,聽的同學們心曠神怡,都暗暗發誓要學好這門課程,將來好去掙洋人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