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1 / 3)

棗紅馬病重了。通曉事理的眼睛黯淡下去,頭低垂著,鬃毛總結成肮髒的團團,並一塊塊地脫落,露出斑駁的皮膚。它什麼也不肯吃,常常臥倒在地下,勉強支撐著腦袋,眺望著山下的村莊、田野、河流,仿佛在回憶遙遠的往事。

二爺忽然衰老下去,細長的眼睛沒了神采,額骨、眉骨高高突起,脖子深深地陷入幾根大筋之間,整個入看上去象走了水分的蘿卜迅速地千癟、枯萎…….他經常領著棗紅馬下山,雙手背在身後,低著頭,沉默地穿過整個村莊。人們尊敬地給老人、老馬讓路,默默地望著他們在田野裏變作兩個黑點,深深地歎一口氣。

一連年的事實,使二爺感到苦悶。村裏的人們都瘋了似的在搞石墨礦。老周和鄉長也不斷打電話來,柳田以果因此而身價百倍。小雅巴正在村裏施展著他的才智。有地事情二爺有時看不過去,想說說,但腦子裏立刻想起被些眼花繚亂,家裏的事情更使他傷心,彩彩的舊病複省對他來說是心靈深處的打擊,他冥冥中感到自己不會再鋪幸福、平靜的晚年。苦悶中,他思念起早已過世的老伴,心便軟軟地似乎要溶化。

吃吧,你吃兩口吧。

二爺把棗紅馬帶到麥田中聞,懇求般地勸慰著它。麥苗已經掩沒了馬蹄,蔥嫩蔥嫩地一望無際。棗紅馬嗅了然麥苗,又側著腦袋往遠處看去,似乎想起了自己在這塊田野裏的勞動,似乎聽見了自己拉犁時的沉重的喘息……

吃吧,吃吧,你有功,你什麼都能吃,盡你吃你又能吃多少呢?

棗紅馬又低下頭,將鼻口埋在濕漉漉的麥苗叢中,似乎要吃了。然而它終於沒吃,好象垂死的老人不舍得浪費東甌它走了,尾巴一尾一甩,目光遲鈍地望著無盡的綠色,緩緩的走出麥田。

“你呀……”二爺的嗓子哽咽了。

田裏安靜,寧靜,這條狹長的、沿著河流展開的平原。於是這麼肥民山腳下的村莊郱麼儔決,彎彎的河流邢麼四淨,一天上的白雲連綿不絕,背後露出蔚藍色的天空。當你仰起臉來望久了,會覺得自己是站在海底觀照白浪翻騰的海麵。二隻雲雀孤獨地在雲間飛翔,它扇動翅膀時動作劇烈而急切,好象是拚命地掙紮,它平展翅膀滑翔時顯得舒緩、平穩,好象處於一種通達、超脫的境界。它時而奮飛,時而滑翔,使人想起世間交替往複的種種階段……

田溝裏聳著一叢叢苞米秸子,幹黃幹黃地好象一排草牆。二爺躺在苞米秸叢裏,眯著眼睛仰望天空。他腦海裏時斷時續地想起一些往事,仿佛一組組沒有剪接好的電影鏡頭。漸漸地,他似乎陲去了,微睜的眼皮底下顯露出一線眼白……

一頭老牛拉著空車從苞米秸子旁邊走過,散散漫漫地順著田間小道走向遠方…….

那是全村最暴躁最健壯的黃牛,他駕馭著它在這片土地上耕耘。他們誰也不服誰,展開一場較量。牛拖著犁呼呼地跑,企圖將犁頭拖出地麵,他用強有力的右手按住犁把,左手揮鞭猛抽牛背,口裏凶狠地罵著…….那畜生好大的蠻勁,犁頭在手下跳動,象一條大魚往地麵上浮。他扔掉鞭子,雙手握住犁把,將整個身子壓上去,犁頭又紮到泥土的深處……

她咬他、抓他,滾熱的身體在他胸脯底下翻滾。他全身的血液在血管裏沸騰,凶蠻地摁她、晃她、撞他。

牛停住了。全身的肌肉高高隆起,堅硬的犄角向前衝,但它依然停住了。他還沒來得及得意地高城一州它忽然調轉頭來,血紅的牛限瞪著他,尖刀般的犄角對瀏他胸膛,猛地撞過來!他毫不畏懼,心中隻有複仇的瀏孰他是一個男人,也是山,是樹,是巨石!他緊緊握囲手中的繩索……

“啊——。”她尖叫一聲,身子忽然癱軟了……他握住牛角,拚命地頂住,然後慢慢地往左下月氳扭!牛脖子粗壯起來,頑強地向前頂,頂!他和它詞恨絕對視著,隔得邯麼近,雙方韻眼前裏似乎都要進出境……

他的手一鬆,她“咕咚”一聲癱倒在沙灘上。一穿白色的背心順著河水飄走了,河水映出藍色的天空、曜歐賢昏斑斕的晚霞……她的光滑的手臂搭在他脖子上,斕咬也變成了親吻她輕聲地呻吟著,肩膀和腰肢溫柔地羽動笤心電的節奏溶入了他粗重而短促的呼吸中。馴阢他全淨心象觸電似地抽搐起來,生命力如夏季的山雞魯咆擎突如其來的快感使他頭暈目眩,整個世界飛徒地旋轉,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