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天之墉(1 / 2)

“這是我親手培植的蒙頂甘露,你不想嚐嚐麼?”李靖說道,“我都第二次請你喝茶了,你不會又要拒絕吧?”

路芬芳不信李靖會在茶裏下毒這麼下三濫。她捧起孔雀藍的茶杯,說道:“‘蒙山之顛多秀嶺,惡草不生生淑茗。’侍劍大人自培的蒙頂茶果有傳說中的香馨高爽,味醇甘鮮,卻別有一味,令人不忍細品。”

“想不到你不光精通香料,對茶葉也有研究。”李靖笑道,“哪一味?”

“寒。”路芬芳說道,“昆侖山水寒氣頗重,泡得這茶葉都好像從冰雪裏刨出來似的。”

“恐怕是路姑娘自己心裏寒。”李靖說道,“師弟受了傷,你這心裏總不安寧。”

“我既來了,侍劍大人可否遵守約定,先讓我看看那蝮蛇?”路芬芳打斷了李靖的話。她麵上安靜,但心裏疾風怒濤,哪有心情在這裏和李靖品茶論道,談笑風生?

李靖雲淡風輕道:“這也不難。等師弟來了,咱們三個一同去看吧。”

嗬。果然是李靖。他就是再泡二十年茶,怕也改不了這油滑的本性。

察覺到路芬芳沉默中隱藏的不悅,李靖便解釋道:“我還以為你已經說動了師弟,要和他一起過來呢。”

“他會來的。”路芬芳道,“若我先見不到蝮蛇,他便不會來了。”

從澄淩,到諫珂,再到沈澄空,藏玉幻境八人混戰,她從來都是在挑戰比她強大十倍百倍的敵人。而今見了修仙界第一劍修李靖,她也並不害怕,盡管她手裏什麼籌碼也沒有。

“好,你我先去,也無不可。”

李靖沒有再和她爭執,起身,一池荷花亂搖:“你隨我來吧。”

李靖與路芬芳出雲漢居,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天墉城中軸天梯,一直往高處攀去。李靖一麵走,一麵對路芬芳說道:“我師弟從小便是個冷酷而固執的人。他一心隻想著練功,不和其他師兄弟們親近。除了師娘和我,沒人願意和他說話。”

路芬芳靜靜聽著。她雙眼隻盯著前方,可這條天梯卻好像怎麼也走不到盡頭。

“其實我與師弟是惺惺相惜的,在我師娘過世之前。”李靖繼續說著,腳步越來越快。他好像用了什麼幻身術,快到路芬芳不得不用出幽入冥才能跟上。

路芬芳問道:“那你師娘不在之後呢?”

“我這樣說,不知你能否理解。其實師娘就和我們的娘是一樣的。娘不在了,家就散了,我倆也不再是兄弟,就是這麼簡單。”李靖的聲音中有一絲哀傷。他們兩兄弟雖然水火不容,但對師娘都是一樣的愛重。

路芬芳越往前走越心焦了。她問道:“那你和他不再是兄弟了,為什麼還要幫他?”

“因為師娘。”李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如果師娘活著,一定不會讓他死。”

“師娘在世時最最疼愛師弟。有了好吃的零食,上品的靈器,她總是想盡辦法湊雙份,一份給師弟,一份給我。但我知道她主要是想給師弟,也給我一樣的,是怕我和師弟搶——最開始的時候,師弟根本打不過我。”

李靖的回憶中一半溫暖,一半淒涼。他繼續說道:“師娘給我的東西我總是十分愛惜,不用了也都好好收藏著,壞了也都想盡辦法修好。師弟與我不同,似乎對世間萬物的熱情都不長久,說不喜歡就不喜歡,說扔就扔,半點不念舊情。”

周重璧……是這樣的嗎?路芬芳也不知道。她隻知道周重璧黑白從來分明,有用就是有用,沒用就是沒用。

“他長大些了,獨自下山遊曆,一走就是半年,從不給我或者師娘任何回信。師娘時常擔心得睡不著,夜半經常起身在雲漢居門口張望,口裏還喚著‘重璧,是你回來了嗎?’我便連發幾十道靈紮催他,他才懶懶回一句‘我在哪裏哪裏,無恙勿念。’”

提起往事,李靖忽然變得像嘴碎的老婆婆,大訴對周重璧的怨念:“他總是拒人千裏之外,但師娘始終袒護他如初,又怕我為難他,始終準備雙份的疼愛,對他不會少一分,對我也不會多一分。直到我們弱冠之年,大侍劍的位子她終於備不出兩個來了。我輸了,和師弟足足鬧了一個月的別扭,但我還是不夠了解師弟,他從不把別人對他的態度略縈心上,隻********幹自己的事。他盯上洞天壺了。”

李靖說到這裏,路芬芳的心也沉重了起來。洞天壺是英雄時代的開始,是凡人夢想的結束,是最亮的光明,也是最深的黑暗。

“周重璧的計劃相當縝密,整個偷盜和出逃的過程都是他獨立完成的。他已經成功與洞天壺合/體了,整個天墉城還如在夢中。”李靖說道,“師父氣得吐了血,師娘三天三宿都沒有合眼,和我一同禦劍去追他。師娘以自己性命向他保證,隻要他肯歸還洞天壺,便將他逐出師門,再不追究他的罪過。他眼裏隻剩洞天壺了,誰的話都聽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