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幽暗的庭園深處一角,依稀透出一座精致的小角樓,一盞昏濁的燈光,還未禁閉的窗子,風輕輕地走過,窗格子上映出了一位女子的身影,她一動也不動地看著眼著被風搖晃得厲害的燈苗,美麗的眼眸裏映照出水波似的光。
這---便是我記憶裏最為深刻的母親的樣子。父親走後,母親一旦坐下就是那個樣子,不喜與人言語,直盯著眼前的東西看,似乎周圍的一切都離她遠去了。每當看到這個時候的母親,我的心底總會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感覺,眼前的她好象下一秒就會要離我遠去一樣虛幻和飄渺。
隻記得年幼的我邁著稚嫩的步伐上前,攫緊了母親的衣袖。母親回過頭,冷冷的看著我,眼中水光閃動,隻是一瞬間,我害怕地放開了母親的衣袖,一不小心跌坐到地上。
每當這時,母親的嘴角會劃開一個微小的孤線,若有所思地望著坐在地上臉上、身上滿是塵土的我,我的眼睛望著母親忘了自己要做什麼。母親輕輕彎下身,將小小的我抱在懷裏,為我拍掉身上的塵土,手越來越重,直到母親的手垂落在我的脖子上,我仰起頭,這才意識到母親的眼神已經漸迷離了,迷失在那搖曳著的燭光裏。
呼喚快要窒息了,我在母親的懷裏不安分地扭動著身體,希冀引起母親的注意,卻換來母親毫無緣由地哭泣及隨之而來的一陣打罵。眼淚不知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多少圈,終於不爭氣地籟籟落下,我嚎啕大哭起來,拚命地用小手揉著被哭紅的眼睛。
母親任由我哭著鬧著,毫無情感地望著我,眼裏參雜著我所不能解讀的情感。
一年又一年,我和母親之間重複上演著周而複始的故事,我對母親的認識由幼年時的懵懂到漸懂事以後的執著,我不甘心。為什麼母親不能象所有在小樓外住母子那樣慈愛和善地教導我呢。
在我住的小樓裏,從來沒有外人來過,漸漸地我身邊的伺候的人少了,閣樓的鎖換了又換,我唯一的樂趣就是看著窗外飛翔的鳥兒,看看那些無憂無慮戲嬉的孩童,因為---那會讓我覺得現實離我並不遙遠,自己還存在這個無情無知的世界。直到我十六歲那一年的那一天。侍女忘了把小樓的閣樓鎖上的那一天。
我靜靜地將身子綣縮在亭子的假山後,偷聽了兩個侍女的談話。突然之間,我一切都明白了。明白了為何母親會無緣無幫地打罵,會喜怒無常,會不顧親情地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鎖在小閣樓裏。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在無聲地哭著,我捂緊嘴不敢哭出聲,身子顫抖得厲害,因為怕會被人聽到,嘴唇被咬出了血,鮮紅的血,如我的眼睛一樣的紅色。緊接著大腦轟的一聲,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後我拖著麻木的身軀回到了閣樓,侍女一眼就看到了我,迎來前來,責問我為什麼不在閣樓裏待著,嗬!我冷笑了一聲,嚇得侍女倒退了幾步,象看到怪物一樣地看著我。之後,她逃了,逃到了母親那兒。
自此以後,我學會了沉默,對凡事都漠不關心,我的身體越來越差,生了一場大病。在熱與痛的中間掙紮,我能選擇什麼,又將麵對著什麼呢?我隻能告訴我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自己努力去拿。
我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著在病榻前沉默無語的母親說“我要學武。”
之後就抬起了火紅的眼睛毫無畏懼地直視著母親,母親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彩,望了我的眼睛片刻便拂袖離去了。
第二天,薊來了。聽說薊已經有二百多歲了,是堂裏的長老。薊的訓練是辛苦的,他可以好幾天不讓你喝一口水,而讓你重複著同一個動作,也可以讓我在瓢潑大雨中試練自己的定力,我都硬撐了過來。在訓練中我意外地發現了自己身體上蘊藏著的另一種力量,念力,火的力量。我能用意識控製手指迸出火星點燃任何的物體,我熟悉它就象我身體的某一部分一樣,我能任意地控製它,但是卻不知道它從何而來,我為何會有這種力量。
有一次,我在練習念力時,薊不知道在牆邊站了多久,他全都看到了,也知道了,卻什麼也沒說。當我警覺時,他隻給我留下一個模糊遠去的背影。
我開始陷入了茫然的彷徨之中。母親的時而凶狠時而又慈愛的眼神,薊了然而肅穆的神色,周圍人離我敬而遠之的態度,迷茫、恐懼、苦悶、煩躁象無邊的泥沼,我拚命地試圖去擺脫這樣一種無底的困境又是陷得越深。我的心思已經麻痹了,我不再想著要去追問誰對誰錯,原因為何。因為---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