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情深不壽(2 / 2)

雲靄以手支頭,湊近卿偃,正對著他的臉:“或許,死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吧。情深不壽,所以,不該情深,不能情深,不可情深。那麼,你呢,你會情深嗎?”

卿偃看著雲靄,一絲淺淺的笑意凝於唇角,似朦朦朧朧的月色,好看到極致。清淡的聲音傳至她的耳畔:“情深?若能情深一回,也不枉這塵世一遭。即便不壽,又有何妨?”他看了看天邊的墨色,又回過頭笑著看向雲靄,揉了揉雲靄的頭發:“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辭了。”

“嗯?”雲靄還未反應過來,隻見卿偃已經悠然起身。風拂過,衣袂飛揚起來,有淺色的東西從他衣袖中掉出。

卿偃正欲撿起,卻被雲靄搶先一步拿起。那是一塊綠白色的玉簫,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溫潤清雅,晶瑩剔透,發出安詳而柔和的淡淡光芒。此玉簫全身通透,前半部為淺淺的碧綠色,逐漸地變白,到尾部已變得透明。

“這是什麼玉做的?”雲靄把玉遞到卿偃麵前。

“藍田玉。”卿偃淡淡答著,輕輕地用手拿起躺在她掌心的玉簫。

雲靄看著這玉簫,問道:“這可是上次你同我琴簫合奏所用之簫?”上次琴簫合奏之時,她並未留心他用的是什麼簫,如今想來,能吹出那麼好聽的簫聲,必是好簫。

卿偃卻搖了搖頭:“不是此簫。這隻玉簫我雖從不離身,卻也從未曾用過。”

“為何?”雲靄不解道。

卿偃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澀,聲音似穿透層層雲霧,帶著回憶的味道:“那藍田玉是我爹娘在我出生時給我的,本是一對。兒時,爹娘離世後,我惟一能用來念想他們的也便隻有這兩塊玉了。我喜簫,便把其中的一塊藍田玉雕成玉簫,從不離身。”

原來,卿偃同自己的一樣,從小沒有爹娘在身邊。聽到卿偃說此事,雲靄心中百感交集,一麵是心疼卿偃,從小沒有爹娘,那種再無助也沒有人來幫助,再痛苦也沒有人來安慰的感覺,有多痛,她都懂;一麵是想到自己連個對爹娘念想的東西都沒有,很是惆悵。

“那還有一塊藍田玉呢?”雲靄放輕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

卿偃將玉簫放入衣袖中,又拿出一塊未經雕琢的藍田玉。這是一塊白色的玉,似有若無的光暈籠著卿偃的手心。玉身白皙,近乎透明,甚至可以透過它看見卿偃掌心條條清晰的紋路:“還有一塊,還未雕琢。”

“怎麼不雕?”雲靄好奇道。

卿偃撫了撫手心的玉,已然起了身子:“若有一個她出現,便刻上她的名,贈予她。”他邊說邊朝雲靄擺了擺手,向賞蓮亭外信步走去。

“她,是誰?”雲靄衝著他的背影大聲問道。

“我最重要的人。”卿偃回頭,眼裏含著笑,對雲靄道。還有半句話,他說得極輕極輕,很快消散在夏日的清風中,似未曾說過那般,卻被雲靄聽到。

他說:“我喜歡的人。”

雲靄愣愣地看著他,隻能看到他頎長的背影。純白錦衣飛揚,襯著及腰墨發,不再回頭。隨著他的聲音,一同融入那無邊的暗夜之中。

淺川無息地走至雲靄身邊,伏身對雲靄輕道:“菀玥夫人覺得卿樂師會將那藍田玉贈予誰人?”

雲靄看著他的背影,感覺腦袋像有一團漿糊,攪得她神思混亂,便隨意答道:“不是說給他喜歡的人嗎?”

淺川看了一眼卿偃融入墨色的身影:“那菀玥夫人認為他喜歡的人是誰?”

雲靄不解地看了淺川一眼:“這種事情我怎知道?”

“菀玥夫人是否想知道?”淺川為雲靄倒了一杯冷茶。

雲靄一口飲盡那杯冷茶:“我更想他親口說出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