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黎側身看著似笑非笑、兀自偷樂的華央,心底的擔憂終於去了大半,也跟著彎眉笑了笑。
傍晚的風微涼,卻又帶著一種別樣的暖意。
華央閉上眼睛緩步走著,感受著風從麵上輕拂過,而後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睜開眼睛道:“娘親,你剛才說你救的那個人……”
驀地,她話音一頓,後麵沒有說完的話全都被堵在了喉間,腳步也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前方不遠處,雙手輕輕顫抖。
蒼黎跟著她一起停了下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隻見前方距離他們兩百步遠處,三道身影正並肩而行,他們似乎在聊著什麼,腳步很慢。
突然,三人中的一人發現了華央和蒼黎,不由得停了下來,見狀,其他兩人也跟著停下,隔著這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與華央兩人對視著。
最右邊那個稍顯年老的人華央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此番隨風若宸一起趕來的第五忌,而他身邊的那個站在中間的錦袍男子氣宇清貴,正是風若宸無疑,至於最右邊的那人……
那人著了一襲梅色袍子,清減素淡,一頂玉冠束發,一枚藍玉腰佩,除此之外,渾身上下不著任何多餘的墜飾,簡單卻有難掩的大氣。
最先發現華央、停下腳步的人便也是他,此時怔怔站著看向華央、不發一詞的人也是他,可是,即便是一個字也不說,華央也已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娘……”華央哽咽了一聲,輕輕喊著,抓著蒼黎的手越發地用力,“就是他……”
蒼黎點點頭,“是他。”
華央頓然深吸一口氣,強忍著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順頰而下,嘴角卻挑出一抹清和的笑意,連連點了點頭。
“好……”她哽咽著道,“活著就好……他還活著,就好……”
蒼黎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頭,柔聲道:“要過去嗎?”
華央微微搖頭,“不用,我隻要知道他還活著,就足夠了。”
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她回身看了一眼,隻見蕭意樓手中握著一件披風站在身後不遠處,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四目相對,他展眉淺淺一笑,道:“風涼了。”
說著,上前來替她披上披風。
華央的目光一直緊緊盯在蕭意樓身上,任由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淚,突然她彎眉一笑,與他一道轉向風若宸三人看去。
“蕭意樓,謝謝你。”
蕭意樓挑了挑眉,“救他的人,是前輩。”
華央輕輕搖著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眼角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她心裏再清楚不過,那樣的情況下,如果沒有蕭意樓的允許,莫說傾無絕,就連整個東璃兵馬都不可能活著踏出青州一步。
得知華央醒來,總兵府的後院驟然就熱鬧起來,離開了皇宮、且有了華央庇護的風如鳶活脫脫一匹小野馬,鬧得顧正和寧九片刻不得安生。
碧桃樹下,華央與蕭意樓正並肩而立,看著鬧騰的風如鳶,輕笑出聲。
一名隨從快步走來,對著兩人行了一禮,道:“皇上,川帝來了。”
華央與蕭意樓相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兩人起身,一道朝著院門外走去。
祁連煜的神色比華央預料中的好,精氣神不錯,氣色也很好,隻是那眉宇間終是藏著一抹散不去的陰鬱。
“聽說你醒來了,我也就放心了。”祁連煜看著華央輕笑一聲,“之前聽聞你一直昏睡不醒,我真的很擔心。”
華央挑眉道:“怎麼,擔心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帶著你去喝杜仲的好酒了?”
“哈哈……”祁連煜聞言忍不住朗聲一笑,搖搖頭道:“你呀你,果然還是那個言辭毒辣的慕華央,看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改掉了。”
聽著他的笑聲,看著他刻意表現得很輕鬆的模樣,華央卻忍不住一陣心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應道:“人生苦短,最重要的是活得輕鬆自在,為什麼要改?”
祁連煜連連點頭,突然察覺到華央的眼神有些異樣,不由盯著華央看了兩眼,隻覺她那雙眸子澄澈清透,似能洞察他的心思,看得他麵上的笑意漸漸散去,最終隻餘一抹悲痛與無奈。
“嗬嗬……”他在華央身邊的石凳上坐下,苦苦一笑,遲疑著道:“夜泠她……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