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親早就想到王燕會找借口,一天傍晚,那個男人又到家裏來了,她就讓張阿姨給王燕打電話。張阿姨說:

“燕兒,你母親覺得頭昏,你趕快回來一趟,越快越好!”

王燕的心突突跳,這兩年母親的身體不太好,有幾次暈倒過去,她打算帶母親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可總騰不出空閑。

王燕就問:

“我媽哪兒不舒服?”

張阿姨說:

“你別問了,回家就知道了。”張阿姨說話的語速很快,不等王燕再囉嗦,就扣了電話。

王燕風風火火趕回家,看到開門的母親滿臉笑容,懸著的心放下了。隻要母親身體沒事,別的事情都不重要。

她說:“媽,您沒事吧?”

母親壓低聲音說:“那個男的來了,在廚房做飯。”

王燕朝廚房走去,看看主動要娶自己的男人到底是誰。推開廚房門,他看到一個男人正在灶上忙碌,麵容被一團水霧繚繞著,隻能看清一個輪廓。王燕覺得很麵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就用力咳嗽一聲。

男人愣了一下,朝前走了兩步說:

“王所,你……怎麼有空回家了?”

他的聲音因為慌張,感覺有些顫顫的。聽他叫自己王所,王燕一個激靈,吃驚地喊道:“是你?”

男人兩手在圍裙上擦拭著,不知該如何是好。這個神秘的男人,是一年前從看守所出去的在押人員陳鬆濤。

陳鬆濤當年從財經大學畢業後,被招聘到某公司負責商貿出口,三四年後就被提升為公司副總,並成為公司的股東之一。結婚後,他跟妻子生了一個女兒,他們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在一起的日子並不多,夫妻感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女兒2歲的時候,妻子出國經商,跟他提出離婚,他沒說任何話就答應了。既然女人有外心,勉強拚湊在 一起也沒有什麼快樂和幸福,況且這樣的女人,離了也好。隻是,離婚後,妻子把女兒丟給他撫養,讓他這個大男人手忙腳亂的。

後來,因為工作上的摩擦,公司老總故意給陳鬆濤製造麻煩,他覺得自己不適合留在公司了,就向老總提出辭職。老總當然想把他趕出公司,可他是股東之一,要帶走上百萬資產,眼下公司缺少運轉資金,他是不是成心拆台呀?老總憋著一肚子火氣,好言挽留陳鬆濤,說公司眼下離不開他,希望他能再堅持一年半載,等公司找到接替人選再走也不遲。老總說得很動情,陳鬆濤也就不好再堅持了,心想一年半載也快,打個噴嚏就過去了。陳鬆濤雖然才華出眾,可社會經驗太少了,當檢察院辦事員突然出現在他辦公室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

他的罪名是貪汙,金額20多萬,按照這個數目,他要被判刑十多年。告他貪汙的是一封匿名信,有關部門根據匿名信清查了公司財務的賬目,果然查出了問題。陳鬆濤心裏清楚,這是老總和財務女總監合夥設圈套把他套了進去,他們做得天衣無縫。

這個意外的打擊,讓陳鬆濤一下子垮了,坐在監室裏呆呆出神,麵如枯槁,監管民警找他談心,磨破了嘴皮子,他就是不張嘴說話。

王燕覺得陳鬆濤的情況有些反常,就親自找他聊天。開導了一下午,他隻說了一句話:“我冤枉。”

陳鬆濤說這話的時候神色麻木,聲音雖然不大,卻萬般淒楚。王燕覺得他不像說謊的樣子,就鼓勵他聘請律師訴訟,他卻搖頭,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回到監室後,陳鬆濤不吃不喝,躺在地板上等死。王燕正無計可施的時候,陳鬆濤的父母到看守所探望他。父母在外地一個小縣城上班,聽說兒子出事了,就匆匆忙忙趕過來。

王燕把陳鬆濤的父母帶進了辦公室,給他們端了茶,一口一個大叔大嬸地叫著。兩位誠實的好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犯罪,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就心慌,走路順著牆根,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注視著他們。他們認為,看守所是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方,是一個充滿呻吟和嚎叫的地方,是一個見不得人的地方,現在他們突然享受到客人一般 的待遇,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從他們口中,王燕了解到陳鬆濤家中有一個剛上幼兒園的女兒,請了一位50多歲的大媽當保姆。陳鬆濤平日裏對大媽不錯,他進了看守所後,大媽並沒有甩手而去,依舊像往常一樣守候在他家中,接送孩子去幼兒園。

陳鬆濤的母親說:

“我們都沒有退休,還要回去上班,隻能把孩子帶走,可孩子不跟我們,保姆也不答應,她說就算一分錢不拿,也要留在這裏照看孩子,把一個家交給保姆,我們哪能放心?屋裏的東西倒不怕丟失,就怕保姆把孩子帶走了。”

王燕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如果保姆真是這種人,陳鬆濤出事後,早就逃之夭夭,不可能留守到現在。她安慰他們說:

“大叔大嬸不用擔心,我這就跟你們去家裏看看,把孩子的事情安排好。”

王燕覺得,隻要把陳鬆濤的孩子安頓好,一定能溫暖陳鬆濤的心,讓他的情緒恢複正常,理智地準備訴訟的事情。

陳鬆濤家的保姆是一個很善良的大媽,她告訴王燕說,這幾年陳鬆濤對她像親人一樣,現在陳鬆濤有難了,就算一輩子回不來,她也要把孩子帶大了。保姆說著,眼裏的淚水禁不住流出來。保姆的善良感動了王燕,她抱起陳鬆濤的小女兒,親了一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