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孬。觸景生情,我想起了他第一次來黃河灘偷花生的故事。”那家夥掖著個大口袋,黑漆漆一人下到這河灘,竟連一個花生皮也沒弄到。
“那狗日的瓷得像磚,肯定是沒踏上點兒。”
“哪呀,他貓著腰,摸了幾裏地也沒摸著一個。”
趙天星一下子明白了,“花生是長在地底下的,他在葉子上摸個球呀!”顧罡韜笑得前仰後合,那小子就是差根弦。
又走了三四裏路,胡日鬼叫大夥散開尋找目標。知青們都學著他的樣子,貓著腰搜索著可疑的穴洞。
顧罡韜說:“喂,哥兒們,聽說運氣好的挖到一個田鼠洞,能搞到好幾百斤糧食呢!”
“照你說,咱拿的口袋不夠用?”淘氣興奮地說。
“那就是你後勤部長的事了。”齊浩楠望了一眼趙天星,“萬一不夠用你給他下道命令,扒下他的褲子,兩頭一紮也能裝它個百八十斤。”
趙天星佯裝沒聽見,步子邁得更大了。
田鼠是一種聰明的小動物,一個大鼠洞,縱橫交錯,上下好幾層,分別藏著大豆、綠豆、花生,按不同品種堆放,都是上等精品,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已過去快一個小時了,大家仍在貓著腰尋找。為了不留遺憾,每瞅見一個小洞,就挖上幾鍁。再把耳朵貼上去聽聽動靜,盼著奇跡能夠快快出現。
“有情況!”聽到趙天星大呼小叫,大夥刷地一下圍過去,果然是一個塌陷的洞口,地上堆了好大一堆沙土。顧罡韜俯身繞著洞口看了一圈,輕聲道:“沒錯,是有文章。”
齊浩楠貓著腰蹲在地上,驚愕地瞪大雙眼:“不是有文章,是有大文章!”
淘氣伸長脖子,彎腰站在土堆上,大氣不出地盯著洞口,顧罡韜嫌她礙事,一把將她拉開:“你是狗看星星,快閃開!”
淘氣被抓痛了,跳起來乍著拳頭還擊。突然“呀”地一聲尖叫,像被蠍子蜇了似的從地上彈起,原來是一隻胖乎乎的田鼠從洞穴裏竄出,正失魂落魄地逃命。
聽到吵嚷聲,胡日鬼疾步跑來,蹙著眉頭繞洞口一圈,肯定地說:“有名堂!挖!使勁挖!”
聽到這話,大夥兒勁頭更足了。順著七歪八扭的洞穴沒挖多久,又有幾隻田鼠奪命般竄出,知青們顧不上收拾它們,挖得更來勁了。沙土地非常鬆軟,沒用半小時就掏出一個齊腰深的坑。洞穴突然塌陷了,露出一個臉盆大的窟窿,趙天星高興得合不攏嘴,縱身跳進洞裏,雙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撥去沙土。“哇!還真有名堂!”亮燦燦的豆粒果然露出來了,他掬了一捧豆粒,像曆盡艱辛抓到了一支全眉全箭的蛐蛐,瞪著眼睛隻知道傻笑。
顧罡韜像個忘乎所以的孩子,在地上翻起了跟頭。齊浩楠特別能沉住氣,他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洞口喊道:“挖,給我狠狠地挖,看看高家莊的地道裏到底能盛多少水!”
淘氣更是一副滑稽相,穿著長袍馬褂,扭呀轉呀跳起了藏族舞。
太陽偏西的時候,驢車已經裝滿了糧食口袋。顧罡韜和齊浩楠點燃香煙,看到趙天星左肩扛了一隻口袋,右手和淘氣抬著另一隻口袋,一歪一扭地走過來。
“你倆站那兒照相呢?還不趕快!”淘氣大呼小叫起來,齊浩楠趕緊迎上去,抓起一隻口袋就扔到了肩上。
“停下,停下!”淘氣再次大呼小叫起來,原來是一隻破口袋,隻見她一邊喊叫,一邊趕緊用手捂住破口,豆粒還是順著她的指縫淌了出來。
顧罡韜看三個人急死忙活的樣子,笑得直不起腰來:“你看你看,這後勤部長是咋當的?漏這麼大個窟窿竟沒檢查出來!”
淘氣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你倆是鱉瞅蛋呢?”這句話是她從雨花嘴裏聽來的。
齊浩楠憤憤地說:“你倆的事為啥要把我捎上?”
顧罡韜眼珠子一轉:“哪來的鱉瞅蛋?都瞅你呢!”
淘氣臉漲得通紅:“你就繞著圈地罵人,等見了你媳婦,不告你的狀才鬼呢!”
顧罡韜立刻軟了:“好厲害的沙老太婆,還真有殺手鐧。”
足足用了一個小時,驢車才走出了軟不塌塌的河灘。開始上原了,大家都鉚足了勁,拉的拉,推的推,等盤上原頂,一個個都累得癱軟在地上。
齊浩楠抹著汗,氣喘籲籲地說:“咱們歇一會兒吧,讓驢也喘喘氣、透透風。”他心疼地在驢背上摸了一把,“瞧,都出汗了。這家夥要是會說人話,早就罵娘了。”
“唉喲,我渾身癢癢,壞了,小動物爬到背上了。”趙天星齜牙咧嘴,弓腰走到顧罡韜跟前,“哥兒們,小兔崽子又偷襲高家莊了,幫個忙,給哥們兒狠狠撓幾下。”
顧罡韜擠眉弄眼,怪聲怪氣道:“咋不讓淘大俠給你抓幾把,她的手勁,感覺不一樣!”
“行啊,可惜我沒帶糞耙子。”淘氣幸災樂禍地笑道,“有事沒事朝飼養室裏鑽,不染上虱子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