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1 / 2)

春節後的一天上午,與尹鬆冒險返回西安幾乎同時,偷羊賊的公判大會在薑溝召開了。

大隊戲樓前人頭攢動,社員們像趕集似的朝這裏湧來,密匝匝的人群占滿了整個場子。戲樓前掛著一條橫幅,上麵寫著“公判大會”四個大字。一陣狂風吹來,塵土飛揚,橫幅在風中痙攣著,仿佛隨時會飛向天空。

宣判大會開始,五個剃成光頭、五花大綁的盜賊被押到前台。大孬站在中間,瘦得身上都沒肉了,原先繃起的衣服變得鬆鬆垮垮。他耷拉著腦袋,臉龐被繩索拘成了紫茄子,兩隻眼球布滿血絲,流露出無奈和特有的羞澀。當目光掠過齊浩楠、辛弦、趙天星、淘氣的一刹那,他的頭又一次重重地垂了下去。

多少年來,這裏鄉風淳樸,農民們很少見過如此肅殺的場麵。那些曾經遭受過“洋學生”糟踐的農民,個個義憤填膺,朝五個人發出陣陣呐喊,甚至謾罵。

終於到了宣判的時刻,大孬是主犯,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鐵軍和其他人也分別領受到一至兩年的刑期。人群中一片嘩然,有人拍手稱快,大部分人隻是來看熱鬧,知青們則倍感恥辱,偷羊的事情雖然跟他們無關,但是被宣判的畢竟都是知青,這是知青群體的奇恥大辱。

看著台上五花大綁的大孬,趙天星眼前浮現出下鄉那天的情景,大孬的母親淚水漣漣地抓著兒子的手不肯鬆開,千叮嚀萬囑咐。汽車已開動了,她踉踉蹌蹌地尾隨車後,跑著,喊著,寒風吹亂了她滿頭的銀發,逐漸,她的身影被汽車揚起的塵土淹沒……

刺耳的警笛聲響起,打斷了趙天星的回憶,犯人被押上刑車,人群中很快閃開一條道。

齊浩楠、趙天星、淘氣、辛弦奮力撥開人群,就在刑車啟動的那一刻,他們將提前準備好的饅頭、球鞋和牙刷牙膏甩進了車廂,大孬痛哭流涕,任憑鼻涕眼淚在臉上流淌。

大孬宣判之後,知青小院仍如往日一樣寧靜,這裏仿佛發生過什麼,但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辛弦有一個星期沒回知青院了。她臉色憔悴,褪盡了原先的紅潤光澤,額頭上一條微微彎曲的皺紋顯然是新近添上去的,眼神裏仿佛埋藏著無盡的憂傷。

淘氣和趙天星睡在一起的消息,傳到辛弦的耳朵裏,乍聽到時,她心中著實震驚過,好幾個晚上都睡不實在。人是個複雜的矛盾體,辛弦也不例外,盡管她沒有明確接受齊浩楠的愛情,盡管理智告訴她,齊浩楠和淘氣戀愛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也不相信淘氣會跟胡吹冒撂的趙天星搞到一塊。然而不可能的事卻成為事實,就連村裏的娃娃都知道趙天星的媳婦是淘氣。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在情感上的消極甚至退讓,豈不無的放矢?一次次拒齊浩楠於千裏之外,自己在孤獨的長夜中不能入眠,望著漆黑的屋頂思念過他,又是何苦來著?天天跟孩子們在一起,聽著琅琅的讀書聲,固然可以使心靈得到慰藉,但是這寂寞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總不能在這黃土高坡上呆一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