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西感覺過了許久,屋子裏很靜,要不是她睜眼就能看見那人坐著也顯得極其修長的腿,她很可能會誤認為這裏沒人。
她在書桌下蜷坐的腿都麻了,那個人還沒走,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除了窗外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響,其餘的什麼都沒有,她想,他是睡著的吧?
時間又走過去一些,她呆不住了,決定賭一把。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大手發了一會兒呆,微微張開唇,輕輕,輕輕的吹了一下……
他沒有反應。
她又撞著膽子吹了一下。
仍舊沒有反應。
她抿了抿嘴,撐著地毯從書桌下伸出腦袋,順著這雙亞麻色褲子的腿往上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穿著一件與褲子同料子,領口開的很大的短袖上衣,露出鎖骨與小半個胸膛,陽光落在他的皮膚上,白皙的泛著光,都有些耀眼。
然而讓她完全呆住的卻是,這個人很瘦,尖尖的下巴往上,高挺的鼻梁往上,橫在雙眼位置的,是一條醫用網格束縛的棉紗!
他的眼睛受傷了?
他的眼睛看不見?
他的眼睛還能看見麼?
這一瞬息陳西腦子裏稀裏嘩啦的飛過許多的字,連她自己都來不及看清,有風吹過來,她驀地的打了冷顫,連忙抬手捂上差點兒多嘴問出聲的嘴!咬了咬牙,她撐著自己從書桌下小心翼翼的爬出去,卻因為他在的位置,她要從書桌的另一麵繞一個圈兒才能直達窗戶。
她狠狠捏了兩把麻到一動就像電視裏雪花一樣的腿,等感覺稍微好一點,才繼續往窗戶的方向輕輕的爬,心裏感歎“做賊的”真心不容易,這麼短的距離提心吊膽,她感覺心在嗓子眼兒一張嘴就能蹦出來似的!整個人都禁不住發抖。
這時,門被敲了兩下,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是保姆楊媽問道:“七少爺,程佑程少爺來了,說是有份兒文件給您過目。”
“東西留下,人,不見。”
方才被敲門聲嚇的滾到書桌側麵躲避的陳西,被這一聲淡淡帶著點兒沙啞的聲音又嚇了一身的冷汗。他他他他他怎麼是醒著的?
門外響起聲音:“哎我說七哥,你好歹放我進去給你說說怎麼回事兒吧?這事兒可大可小啊,沒你的態度我們可不敢動你的人啊!”
“電話說,你可以走了。”
“電話?電話說?”
“關門。”他說。
緊接著,就是門鎖再次扣上的聲音。
陳西提著一口氣不敢舒,就聽他的聲音又響起:“門口有份文件,去幫我拿過來。”
她愣住了,就聽手指敲擊桌麵的聲音,就響在她的耳邊!她機械的轉頭去看他,他唇線抿的緊緊的,眼睛也還是蒙著的,卻準確的落在她所在的方向。
陳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無比肯定的他真的是看不見,可是這屋子裏除了他就是她了!
她想了想,爬起來去門口給他拿了文件,放在桌子上往他的指尖方向推,整個過程輕手輕腳,那感覺讓她想起小時候捧著一隻剛出殼的小雞一樣小心到不行。
他將文件拿進手裏,指尖在牛皮紙袋上劃過,找到了封口,邊拆線邊問:“你從窗戶爬進來的?”
縱然知道這屋子裏隻有他跟她,陳西還是忍不住左右確認了一下,點了點頭,又想起他是看不見的,連忙應了一聲“嗯。”
他沒往下問,把手裏白字黑字的文件遞向她:“念給我聽。”
陳西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麼聽話的接過了文件,兩隻手還在衣服上抹了抹才去接,大概是做賊心虛,她真的特別聽話的把文件一字不落的念給了他聽。
因為考慮著他看不見,她的語速放慢了許多,每一句都先在眼前過一遍才讀出來,爭取流暢不卡頓,不念錯別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