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昔年也是歎氣:“您放心吧,有顧知秋呢,他們父子倆常常談心,沒事兒。”
實際上除了父子倆的單獨談心來解決這些壓在心裏的事,他還常常給那位他資助的小夥伴寫信,也會聊到失去長輩,與怎麼麵對這些事,漸漸就想開了,恢複了從前,隻是明顯往老爺子的房間跑的更多了。
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在現階段這個年紀,都很良好,修養依舊是主要途徑。
直到有一天,顧昔年推著老爺子走在花園裏的林蔭道,看著前麵蹣跚小跑著追顧清弦的小福多,說:“老四像小福多這麼大的時候啊,已經深沉的像個小大人兒似的,因為他母親身體不好,老四就常常什麼事都自己做,有時候還連帶著照顧他母親……”
室外的陽光很溫暖,暖暖的照在人身上,竟讓人感覺不到寒冬的刺骨。
然而,顧昔年卻覺得此刻心裏的傷感那樣冰涼,不冷,不刺骨,但涼的讓人那樣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老爺子抬手拍了拍她推著輪椅的把手的手,笑著說:“你這孩子多愁善感,老說小四隨誰隨誰,就隨了你,平常看著樂觀向上的,其實心裏最是多愁善感。這人啊,上了年紀,就算沒病,他到了時候也會離開,你們不用為我難過,我這一輩子有半輩子都在享福,比長壽我也活過了很多人……沒有什麼放不下了……”
顧昔年的眼淚往下掉,這是自從老爺子是不是糊塗開始,她第一次這樣光明正大沒有掩飾的往下掉眼淚,“爸……”
喊了這一聲,卻是再難說出什麼來了。
前麵小福多不知何時轉身回來,咕噥著說“嬸婆嬸婆,哭哭哭……”
顧昔年趕忙擦著眼淚,笑起賴嗔怪他們:“才沒哭,你看錯了,嬸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會哭?”
“嬸婆又騙小寒紙!”小福多說著就笑起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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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時,顧宇終於把秘密了一年的女朋友帶回東顧給老爺子看了,小女孩兒大學畢業才工作一年,小學老師,雖然之前顧宇告訴了她自己的家族有點兒大,但真正見到的時候,她還是嚇到了,連握著水杯的手都有一些抖。
顧宇安慰著她說家裏人都很好,並沒有所謂豪門的那些盛氣淩人。
趁著這個機會,顧知秋就又把國外的顧大伯一家叫了回來,說是給孩子把關見家長,其實也是讓老爺子再見一麵,畢竟,一個感冒都要半年多才好的年紀,下一次太難說了。
不知道老爺子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選吉日時把婚期訂的很早,正月都還沒出,定在了正月的二十二。
那之後沒過多久,顧昔年查出了身孕,一周多的小胚胎,十分健康。
老爺子在家裏等了一上午的消息,終於是放下心,掛了電話就去了祠堂,嘮嘮叨叨的說了一上午的話,中午還交代了許多“以後”,午休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
一時間整個東顧都沉浸在了雪白之中,饒是再也心裏準備,也很難在失去至親的消息中保持冷靜,上到顧知秋,下到小福多,一時間都哭成了一團,偌大的臥房裏,隻剩下哭的抽氣聲與孩子女人們的嗚嗚。
過年新拍的全家福還鮮豔的掛在大廳之中,如今,人缺再難團圓了。
新生命的消息與逝去連成了一幕令人悲痛的“新舊交替”,無數句的“節哀順變”聽到人漸漸麻木。
年末時,東顧添了個千金的消息衝淡了老爺子離去的悲傷,這個老爺子期待了許久的孫女,他沒能親眼見到,隻是在回家那天,被顧知秋抱著去了祠堂呆了一會兒,出來時,雪已經下的紛紛揚揚了。
顧知秋懷裏抱著新生的女兒,看著微黃燈光下的妻與兒子,終是笑了起來。
“走吧。”
這一生,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