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劉墉智慧解析5(1 / 3)

“本官願聞其詳,先生肯賜教否?”

“豈敢,豈敢!大人願聽,容草民詳稟!當今聖上,英明勤政,愛民如子,世風不正卻也令人擔憂,一者吏治敗落,為官者貪婪成風,吃嫖成性,大肆揮霍,搜刮民脂民膏,貪地占財,土地集中,錢在官吏之手,百姓赤貧,多有饑渴之苦,難以安生;二者王法不執,冤案多多,正氣不張,邪氣囂揚,君子受氣吞聲,小人得誌猖狂;三者倫理頹喪,是非顛倒,世人不以敬老學德為美,反以作惡尚邪為榮。故民生艱辛,盜賊猖獗,令人可歎可憂!如若不信草民之言,大人請看!這村邊一百八十五座新墳,就可為證!”

“先生此言怎講?”

“這一百八十五座新墳,皆為無罪村民,隻因官道上由官家修石橋一座,這石橋寬三丈五尺,長二百五十丈,這橋雖然表麵上修得高大雄偉,雕欄玉砌,甚是壯觀,而且橋上可行人,橋下過舟船,河岸兩邊橋洞下,尚有洗浴遊樂之所。整日裏,橋上橋下人來人往接連不斷。可去年三月二十八日午時,這橋突然塌掉,死傷人數達二百五十人之多!”

“哎呀!可歎!這橋建成有多長日子倒塌了?”

“整整八十一天!”

“八十一天就塌了,那是為何?”

“大人有所不知,那修橋銀兩共計二十五萬兩,可實際用於修撟的銀兩卻不到十萬兩,故而修橋總監偷工減料以次充好,以假充真,那橋建得質量低劣,致使數百人傷亡!”

“那官家如何處置?”

“隻不過報個傷亡事故而搪塞上麵,眾百姓落個白死而已!”

“如此說來,本官便要進村去看一看死者遺屬!”

說完,劉墉便在鬆月先生的帶領下來到村裏,隨著鬆月先生的高聲呼喊:“諸位鄉鄰!劉大人來看望大夥來了!快來迎接大人哪!”村民們見官家轎子進村而來,又聞鬆月先生高喊之聲,紛紛出村迎接。

“請因橋塌而死者的遺屬都過來,讓本官看看!”那些百姓聽說,都來到劉墉麵前。劉墉一見那幾百名死者遺屬,不禁辛酸落淚!

隻見數百名遺屬之中,老翁老嫗五十多人,小寡婦三十多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孩童數百個,十幾歲的,七八歲的,二三歲的,口中吐奶的。上至七十老人,下至繈褓孩童,個個都是破衣爛衫,麵帶菜色!

劉墉起身,向百姓們施了一禮,說道:“百姓們吃苦了!本官定為你們出這一口惡氣。你們之中有誰知道這修橋銀被貪占的事證麼?”其中有一個年輕後生道:“小人的父親被橋砸死,小的曾參加修橋。那十五萬兩修橋銀多被縣官吞占,那修橋總監,也從中克扣個不少,那橋外麵堅固,內中以土代石,就是橋墩也是內中充以碎石。因此橋修好後僅八十一天便倒塌”。

“修橋總監姓甚名誰?在何處居住?”

“那修橋總監姓黃,就在城隍廟對門,兩層樓的大院便是。”

“爾等所受之苦,本官明了,一定給大家一個補報!你等也要盡力農桑,耕田種地,自力養家糊口,生產有功者,本大人將給予獎勵!”然後,劉墉又衝著鬆月先生說道:“鬆月先生,請給我找一身破衣爛衫!”

“大人要破衣爛衫何用?”

“先生休要多問,本官自有用處!”

不一時破衣爛衫拿到,劉墉對張成說道:“給他一兩銀子,這衣衫本官買下了!”原來,劉墉想親自查看總監的二層小樓。

功夫不大,劉墉身穿破衣,與張成劉安來到徐水城隍廟,向北一看,果然發現有一個兩層樓小院,蓋得非常豪華氣派。隻見兩個仆人正在說閑話。

“咱家總監爺,就是有本事,一座橋下來,就是一個樓房小院!”

“哼,哪算什麼呀?知縣大老爺十個小院也能蓋起呀!”

正在這時,隻見一人從門內走出,對兩人問道:“你二人又在說什麼哪?”

“總監爺!小的是在說,還是總監爺有本事,一個橋下來,就落一個小樓院,小的們一輩子也掙不來呀!”

“這有什麼呀,修橋築路,向來就是生財之訣竅,人們不是都這麼說嘛,‘當官的要想富,快修橋,多築路/那知縣大老爺得的銀子還是我的十倍!你小子能眼紅得了麼?”

這番話劉墉聽得清清楚楚,看來知縣串通此人貪汙修橋款,致使大橋倒塌傷害人命,已是確鑿無疑。於是,劉墉馬上令人將那總監抓起來,並帶到縣衙,一番審問,兩人供認畫押,劉墉判道:“知縣身為朝廷命官,有負皇恩,貪占銀兩,致使大橋倒塌,死傷數百人,擬當退回贓銀,依律斬首。總監理應與知縣同罪,但貪贓數少,係從犯,責令退還贓銀,發配充軍。所退贓銀,五萬兩用於安置死者遺屬,十萬兩用來獎勵種田有功者。 本官當奏明聖上,然後施行!”

乾隆三十四年(公元1769年),劉墉被皇上親點江寧知府後,以欽命緊急,不敢怠慢,馬上起程,隻帶了隨從張成前往江寧上任。

江寧府的書吏三班人等,自從接到通知,說乾隆皇帝禦筆欽點的江寧府知府劉墉不日到任,眾人就天天在接官亭坐等閑談,等候迎接新知府上任。這一天,等到太陽快落山了,眾人知道又白等了一天,便準備起身回城,明天再來。

這時,有那眼尖的人突然發現官道上緩緩過來兩個騎著毛驢的人,眾人正收拾東西,誰也沒在意。誰知那毛驢竟然下了官道,直奔接官亭而來。捕快差役一見齊聲怒喝道:“騎驢的瞎眼了,看不見這是接官亭!再往前走,小心把驢腿打斷了!”

不料,走在前麵的騎驢人哈哈一笑,說道:“我就是奔接官亭而來的。”眾人一怔,仔細打量來人,前邊這位四五十歲模樣,長得很瘦,雖然穿著長衫,卻是一身的寒酸相,至多是個小行商。後邊的那位,倒是年輕,卻是一身仆從打扮,低眉順眼,一看就知道是做奴才的。就一臉不屑地喝斥道:“大膽刁民,竟敢來接官亭胡鬧,不怕吃板子嗎!”

跟在後麵的張成見狀大聲斥責道:“胡說!這就是你們準備迎接的新任江寧知府劉大人,還不快來接著。”

眾人一聽說是知府大人,全都嚇得跪倒在地,還有眾屬下也趕緊跑過來躬身施禮說:“不知大人駕到,卑職等迎接來遲,望大人恕罪。”劉墉擺擺手,眾官吏都跟在後麵,立即來到接官亭。劉墉下了毛驢,早有那嶄新四人抬綠呢大轎停在麵前,劉墉上轎,那趕腳的一聽說客人是新任的知府大人,隻好自認倒黴,哪兒還敢要驢錢,趁他們說話的功夫,牽著兩頭驢走了。劉墉見趕腳的錢也不要,拉驢而去,知道他害怕不敢要錢,馬上吩咐張成:“先給他的驢錢,他是個窮苦百姓,不可白騎他的驢。”

新知府乘坐著綠呢大轎,打著滿堂執事,被眾官員、差役前呼後擁著進了金陵城。此時,天色已晚,城內早已是燈火通明。如流的行人一見到知府的執事,慌忙閃在兩旁,駐足觀看,議論紛紛。劉墉第一次來到這座金粉古都,坐在轎內挑開簾子觀看街景。正看得高興,忽然大轎停了下來。

“怎麼,到府衙了?”

轎旁的府丞忙回答說:“回大人,還沒到府衙,到恰香樓了。”

劉墉不解地問道:“怡香樓是幹什麼的?”

“怡香樓是金陵城最豪華的酒樓,還設有小姐作陪的包房。大人初到江寧,卑職等略備薄酒,為大人洗塵,請大人下轎吧!”

“噢,”劉墉明白了,隨之又輕輕搖頭,“這不好吧,本府初來乍到,便在此吃喝,百姓會有議論。”府丞陪笑說:“大人多慮了。這不過是卑職等略盡地主之誼,人之常情嘛,有何不妥!”

劉墉心裏明白他們這是借迎接自己的名目公款吃喝,卻故作糊塗地說:“這麼說,是列位宴請本府的私宴了?”

“啊,這個……對對對,是私宴。”府丞本來想說是公宴,又怕知府大人不願赴宴,隻得順著劉墉的話說是“私宴”。

見眾人如此回答,劉墉便想好好治一治這些整天就知道海吃山喝的主,他向擁在轎旁的江寧府眾官員大聲說:“列位都願意自己掏腰包宴請本府嗎?”

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答道:“卑職願意!”

“好,那本府就是盛情難卻了。”劉墉這才下轎,在眾官員的簇擁下登上怡香樓。酒店老板早已在門旁跪接。二樓大廳一字排列八桌豐盛的酒席,玉盤珍饈,生猛海鮮,美味佳肴,自不必說。

眾人落座。按照慣例,府丞先致詞,無非是“歡迎新知府,以後要在府台大人的領導之下好好工作”之類的話,最後一句是“請府台劉大人訓諭。”

劉墉也禮節性地向兩旁點點頭,含笑說:“本府不想多說,劉某若不在江寧幹得像模像樣兒,真是上對不起皇上,下對不住百姓,當中還對不住列位的這桌美味佳肴。不過,本府生下來就是窮命,麵對美食,隻能饞涎欲滴,卻無福消受。”

眾官員一齊盯住劉墉,不解其意。府丞試探著問道:“請問大人,到底是為什麼?”

劉墉說:“本府的胃不好,吃不得油膩鮮辣之物。”

府丞說:“這有何難,大人能吃什麼,讓廚子去做。”

“本府要吃的東西,你們南方的廚子弄不來,就是我們山東的煎餅卷大蔥。”

府丞一聽,在這金陵城還真不沒地兒去弄這兩樣東西。眾官員也蔫了腦袋,都在心裏罵劉羅鍋子,放著山珍海味不吃,偏吃煎餅卷大蔥,這不是為難人嘛。大家早就盯著滿桌的美味,準備美美地吃上一頓,現在府台大人不吃,其他人怎麼吃!

劉墉深知眾人之意,輕鬆地一笑說:“列位放心,賤內深知本府的腸胃,早就準備著呢,張成,把咱們的幹糧拿來。叫夥計來兩碗熱粥,咱爺兒倆陪諸位大人開宴。”

張成一聽,老爺要琢磨什麼,放著山珍海味不吃,偏要吃這掉渣的煎餅卷大蔥,這不饞人嘛,可是他不能不聽命,轉身又出去了。

時候不大,店夥計送上兩碗熱粥。劉墉向眾人抱歉地一笑,說:“列位別在意,你們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本府作陪,也算是赴宴,對不起,對不起啊!”

眾官員放下心來,心想,反正有知府大人在席上,怕什麼,吃吧,喝吧。酒宴開始,氣氛熱烈而融洽。劉墉吃著煎餅卷大蔥,喝著熱粥,滿臉是笑,還不時地勸眾人喝酒。眾官員吃得痛快,喝得開心,原先在新府台跟前的拘束全都不見了,有人舉杯豪飲,有人放聲歡笑,有人甚至去搶劉墉的煎餅卷大蔥想嚐嚐鮮兒。劉墉則是來者不拒,毫不吝惜,把剩下的所有煎餅全都取出來,分給大夥兒。

等眾人酒足飯飽,抹抹油光光的嘴巴想起身告辭時,劉墉一擺手,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列位大人且慢!”

“府台大人有何吩咐?”

“列位已經酒足飯飽,咱們是不是應該結了賬再走。”

“結什麼賬?”眾官員麵麵相覷,莫名其妙,這些人什麼時候吃飯結過賬啊,全都愣住了。

劉墉也不解釋,向門外一招手喊道:“店家過來!”

店家慌忙上前,垂手而立:“大人有何吩咐?”

劉墉說:“天色已晚,列位大人要歇息了。請店家算算賬,本府也要回衙了。”

“算、算、算賬?”店家不知是真是假,結結巴巴地說,“孝小人不敢。”

“吃飯給飯錢,住店給店錢,自古以來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有何不敢?先從本府算起,本府與張成各吃熱粥一碗,煎餅大蔥自帶,說是多少錢?”劉墉一本正經地說。

店家一聽是真給錢,心裏高興,立即唱著喏,喊道:“熱粥兩碗,兩個小錢!”

不等劉墉吩咐,張成忙從衣內取出兩個小錢,放在店家手上,大聲說:“這是我們爺兒倆的飯錢,店家拿好了。”然後,劉墉又說道:“店家請算一算,這些酒菜多少錢?”

店家忙說:“大人且慢,小人要仔細算算才好回稟大人。”說著,從旁邊取過算盤,劈劈啪啪算起賬來。

眾官員不知道府台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但見劉墉臉上沒有一絲兒笑容,都預感到事情不妙,府丞試探著說道:“這等瑣碎小事,何需大人親自過問,明日卑職派人前來結賬就是。”

劉墉不緊不慢地笑道:“本府身為地方父母官,怎能因為這是瑣碎小事而不問。事君者,當以公勝私。我們吃朝廷俸祿,理應公私分明,絕不能公私不分。列位大人既然說今天的宴請是私宴,我想斷不會用府庫的銀子結賬吧!”

眾官員一聽,心中暗暗叫苦。這才明白劉墉吃煎餅卷大蔥的原因。看來他是早有打算,要讓大夥兒出血。劉羅鍋兒果然是名不虛傳。但是,恨歸恨,劉墉占著理兒,誰敢與他較勁。眾人隻好亂七八糟地說:“大人言之有理!”、“卑職願去府上取銀兩結賬。”

功夫不大,店家就把賬算清了,向劉墉回答說:“今天的酒菜是一百零八兩銀子。還有原來的欠賬六百五十七兩,一共是七百六十五兩紋銀。”

府丞一聽,氣得把眼睛一瞪:“店家,以往的賬怎麼可以加在今天一起算!”

劉墉一聽,忙問店家這六百五十七兩銀子的欠賬是怎麼回事。

店家已經看出新任知府大人是位清官,所以,膽子也大了,不顧府丞瞪眼睛,說道:“回府台大人,這些欠賬都是在座的諸位大人在本店吃喝欠下的飯錢。”

“噢,”劉墉點點頭,目光威嚴地掃視著眾官員,問道:“請問諸位,這些欠賬是私宴欠下的,還是公宴欠下的?”

眾官員情知不妙,哪敢說是公宴欠下的,亂紛紛地回答說:“當然是私宴欠下的。”

“好,既然是私宴欠下的,就沒有吃喝公款之嫌,本府也就放心了。為官者當愛民如子,豈能敲詐百姓。那麼,所欠店家的七百六十五兩紋銀就請列位大人平攤償還。不還清者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