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事情多,我還沒有看到他,沒聽到正式彙報。”林燁回答。
“調查組整整調查了一個星期,昨晚才回來。姚老八出錢向責任山戶主買下了采礦權,有書麵協議;雇請礦工也簽了用工合同,白紙黑字寫著:發生人身安全事故由礦工本人負責,礦主概不承擔責任。姚老八姿態還比較高,主動與死者親屬協商,每人賠償三十萬元,對受傷者負擔全部醫療費用。死者、傷者家屬基本同意,沒有提出異議。如果追究姚老八的刑事責任,不大好辦,非法開采金礦,涉及周邊四個村幾百人,隻追究他一人顯然不公平。你看呢?”
林燁心想,錢四維的觀點顯然是錯誤的。礦藏屬國家所有,私人之間轉讓開采權是違法的;姚老八與雇工所簽的合同也明顯違反《勞動法》。對非法開采金礦者,雖不能都追究刑事責任,但對首要分子必須予以打擊,以儆效尤。這些問題,作為主管政法的副書記應該清楚,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從錢四維講話的口氣來看,這並不是商量,而是要自己認同他的觀點,以便在常委會上借我的嘴表達他的意見。
其實政法委分管案件協調的聶彥已將有關情況向林燁作了彙報。金山村姚老八綽號“姚老霸”,曾因傷害罪被判刑五年,刑滿釋放後,惡習不改,橫行鄉裏。看到礦山采金油水很多,便找到本家兄弟、縣城首富姚富財商量投資辦礦。兩人一拍即合,姚富財出錢、姚老八出力,投資近百萬元辦起了金山金礦。他們采取威逼強占的辦法,先後收購了四個村中九十五戶責任山的“采礦權”,雇請六十多人采礦淘金,還劃出一片土層較厚的礦山,給其他村民開采,交納所采金沙的三分之一作為“買礦費”。兩年多來,每年所賺純利潤達兩百多萬元。在開采過程中,金礦塌方已死了三人,都在姚老八和姚富財的威逼利誘下,打發每人五萬元葬喪費了之。這次事情鬧大了,不僅兩名死者的家屬要求賠償每人五十萬元,原來已處理過的三名死者家屬也提出同樣的要求。那些買礦的淘金者趁機起哄,與死者家屬們聯合強行封了礦山。
調查組成立的當晚,姚富財就分別拜訪了劉善鬩、礦山辦高副主任,說姚老八是他的朋友,請給予關照,臨走時給他們一人塞了個一萬元的紅包。死者家屬的安撫工作,姚富財找到了金山派出所副所長胡來運,胡來運在金礦占有一份幹股,金礦出了事,就是他自己家裏出了事。他以派出所公事公辦的名義,連夜召集死者親屬調解,連哄帶嚇地,談妥每人賠償三十萬元,一手交錢一手簽訂協議。
一件天大的事,就被姚富財處理得幹淨利落,滴水不漏。
林燁聽出了錢四維話裏的意思,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本想談出自己的看法,但怕錢四維接受不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皺了皺眉頭,說:“五條人命啊!讓我考慮一下,常委會上聽聽大家的意見再說吧。”
錢四維知道林燁有不同意見,感到林燁並不像有的下屬那麼好駕馭,也隻好說:“可以。不過,我想還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慎重一點好。任何過激的行為,都會影響到春節期間社會的穩定。當前穩定是大局啊!”他站起來,用左手在林燁肩上拍了兩下,笑笑說:“金沙縣的一方平安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哪裏,主要靠縣委的正確領導和全體政法幹警的努力。”林燁感到渾身不自在,走到門口又轉身說,“錢書記, 今晚全縣開展查處賣淫嫖娼、聚眾賭博的統一行動,你有沒有時間坐鎮指揮?”
“不用了,你們組織就行了。我還信不過你?”錢四維嗬嗬笑了兩聲,大度地擺了擺手。
縣委常委會上大家聽取了金山礦難調查組的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