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和母親正說著閑話,隻見李寶財拄著棍子氣喘籲籲地走進院子說:妹妹,你婆家來人了,叫你立馬兒回去。

堂嫂奇怪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叫我回去?早上走時婆婆還叫我回來多住幾天呢。

李寶財說:聽來人說你婆家攤上官司了。說你婆家和村裏王財主家爭半壟地半子打起來,妹夫被王財主家打斷了腿,所以叫你立馬回去。

堂嫂急急忙忙返回了婆家,見丈夫吉發躺在炕上疼得直哼哼,三大娘坐在一邊兩眼哭得通紅,一見堂嫂就說:兒呀,你可回來了,咱家這日子沒法過了。

堂嫂忙問怎麼回事,三大娘一邊哭泣一邊說:王財主家明明占了咱半壟地,你男人跟他們說理,倒被王財的主兒子一扁擔給打斷了腿……

那咱到衙門告他去呀,光哭有什麼用?堂嫂不滿意婆婆的怯懦。

告了,怎麼沒告。可咱沒錢沒勢的,哪告得倒人家啊,這不,滿有理的官司一到衙門就成了沒理的了,地被人家占了,你男人的腿也白斷了。

是這樣啊。堂嫂看看婆婆又看看吉發,一時也沒了主意。

兒呀,媽現在就靠你了,我打發人叫你回來,就是讓你幫媽打贏這場官司,這場官司要是打不贏,以後咱這外姓人就沒法活了,人家好騎到咱頭上拉屎了。三大娘拉著堂嫂的手,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你讓我幫你打官司?我去能頂什麼?堂嫂一時還沒明白三大娘的意圖。

能,你去一準頂事,現在隻有你能替媽,替吉發出這口氣。三大娘的口氣不容置疑。

堂嫂突然明白三大娘急巴巴打發人叫她回來想叫她去幹什麼了,臉立即紅了,故意裝出膽小的樣子說:可,可我害怕。

三大娘撫摩著堂嫂的肩頭,直言不諱:不怕,孩子,衙門裏朱雄警官別看對中國人凶,可對長得好看的女人一點也不凶,明天你好好打扮打扮,多搽點胭脂粉,換上你最好看的衣裳,大膽去,你一去,準能打贏官司。

現在想想,當年,鬥大字不識一筐的三大娘,在使用美人計方麵,已經毫不遜色於《三國演義》裏的那位王司徒了。

第二天一大早,啞巴在堂屋拉風匣做飯,三大娘就開始在自己的屋裏用絲線給堂嫂絞臉,幫堂嫂搽粉描眉……另一屋裏,被打斷了腿的堂哥吉發躺在炕上呻吟,在院子裏收拾犁杖的三大爺進屋問:吉發,疼嗎?

吉發抽著氣說:疼,爹。

三大爺安慰著兒子:忍著點,兒子,你媽今天叫你媳婦去衙門裏重新打官司,要是能打贏了官司,王財主就得賠咱錢,有了錢,先治你的腿。

別想那好事了,王財主家早送上錢了,昨天打不贏,今天就打贏了?吉發疼得噝噝吸氣。

幫堂嫂收拾停當的三大娘進屋說:那可說不定,事分人辦,咱娘倆打不贏,不見得你媳婦打不贏,你等著聽消息吧。

天生麗質的堂嫂,因為不幹粗活,又懂得怎麼嗬護自己,又比瓜地時的小紅子多了幾分姿色,現在再經過一番細細打扮,真是貌若天仙了,隻見發如烏雲,眉若柳葉,臉若桃花,牙似白玉,更有那雙眼睛勾人魂魄。

打扮停當,堂嫂又對著鏡子仔細照了照,這才穿上紫紅緞長及腳麵的旗袍,套上繡花鞋,然後扭著細細的腰肢嫋嫋婷婷去往日本人坐堂的衙門。

前邊已經說過,東北的遼南地區,從日俄戰爭後淪為日本人的殖民地,日本人就把這一地區改叫日本的關東州,日本人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每十裏八村就修建一所異國風味的小衙門,結構是築一道高高的圍牆,圍住裏麵幾棟大簷洋房。牆外是一條簡易“公路”,拉一條通電話的電線,這種結構在當時的農村,已經很現代化了。

洋房裏通常住一個日本官員,相當於現在的村長或鄉長,專門管理關東州中國老百姓的事務。另外還配有一名中國巡捕,幾個警防團員。就這麼幾個人,幾間房,就構成了日本人統治一方中國百姓的最高“首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