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與生俱來的威嚴顯露出來,李洛低聲喝道。
“大娘在……後院……”白秋用眼神傳達著對青瀲的抱歉,她不應該來的。
未等白秋說完,李洛已經施展輕功,奔出了廂房,沒有半句的交代,徒留兩名麵麵相覷的女子。
輕歎一聲,青瀲強展笑顏,溫婉地說:“我們也去看看吧,我也很擔心大娘。”
李洛一路狂奔到後院,隻見一紅衣女子抱頭跪坐在地上,雲鬢鬆散,衣衫淩亂,一副淒切慘淡的模樣。見此情景,李洛的心中大駭,低沉的嗓音略顯慌亂,顫道:“大娘……”
紅衫女子猛地抬起頭來,垂下的額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她順手抄起地上的長劍,斜刺來人。劍尖顫動,走勢宛若遊龍,細致的纖足上未著鞋襪。
李洛一驚,萬分狼狽地避開她攻來的一劍。退至門口時,森寒的劍光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李洛忙暴喝一聲:“典雲,退下!”
典雲連忙收勢,恭立一旁,全身蓄勢待發地注意著一攻一守的兩人。
“大娘,你要斬我殺我,也得先將罪名講個明白吧。如果是本王的不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聞言,公孫大娘一愣,攻勢稍緩。忽然,她的眼睛一瞪,嗔道:“誰要殺你來著?我心裏不痛快,先陪我打一架再說。”她步步緊逼,李洛卻一味隻守不攻。不一會兒,兩人便打到了院子裏,空曠的場地讓公孫大娘更能舒展開來,李洛卻避得更艱難了。
心中雖然疑團重重,但按照大娘的神情推測,她必然無恙。李洛不禁鬆了一口氣,也專心應對起來。
無論什麼招式皆占不到半分便宜,心中好勝心一起,公孫大娘越攻越狠,劍尖直挑上了李洛的發冠。他濃黑的發披散了下來,一小縷被削在地上。
“王爺!”隨後趕來的青瀲驚叫出聲,擔憂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胸中薄怒漸生,微一咬牙,李洛決心要先製住對方再說。他抽出腰間的軟劍,正麵迎向來勢,劍光相接,擦出點點火花。
公孫大娘隻覺得虎口麻了下,長劍險些脫手而出,大笑道:“終於動真格兒的了。就等你這招,看劍!”衣衫飄動,如一朵豔麗的紅雲。
突然,公孫大娘的膝上一麻,她猛地一個踉蹌,怒瞪了下不遠處的典雲,倉皇地避開了李洛攻來的一劍,但身子卻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跌入後方的荷花池——
李洛連忙衝了過去,左手迅猛地一撈,想要扶住大娘的纖腰——
公孫大娘卻用劍尖輕點了下他的手臂,李洛突覺臂上一痛,不由得鬆了手勁。等他再要救的時候,公孫大娘已經跌入了池中。
後院的人全聚集到池邊,急切地呼喊:“大娘!”
……
紅影浮起,渾身濕漉漉的公孫大娘站在荷花池中,池水隻沒到她的腰際。她嫌惡地甩開頭頂上的腐葉,再度把頭浸入池水中,隻留一頭青絲漂浮在碧波之上。
李洛跨上前去,望著隱身水中的女子怔怔出神。
“大娘!你這是幹什麼……”白秋站在一旁幹著急,“大娘,更深露重。你快上來呀!”
“吵死了!”池中的假山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黝黑而強健的胳膊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究竟是誰藏匿在此?他意欲何為?李洛跨上前一步,朗聲喝道:“是哪路英雄在此?莫要驚嚇了在場的柔弱女子!”長臂一伸,他把微微發顫的青瀲擁入懷中,知她膽子小,受不住驚嚇,何況此人藏匿在異芳閣中,定然是衝著大娘而來,他更不能掉以輕心。
“柔弱女子?”聲音再度響起,語氣中略帶諷刺,一條黑影從假山後迅速地竄出,輕輕掠過池麵,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到岸邊,把公孫大娘粗魯地扔在旁邊的草地上。
“哪有什麼柔弱女子,我隻看見了一個癡纏不休的瘋婦,凶神惡煞的沒個樣子。”炯炯有神的黑眸依舊停留在衣衫全濕的公孫大娘身上,俊挺的臉上劍眉飛揚。雖沒有李洛的俊美尊貴,卻多了些豪爽的江湖氣息,而眉宇之間又頗具溫柔,柔和了他剛硬的臉部輪廓。
白秋匆匆地拿來一件外衫覆在公孫大娘的嬌軀上,不禁有些憂心。這下可壞了,眾目睽睽之下,大娘的名節全毀了。
公孫大娘寒著臉,於眾人前將濕漉漉的亂發解散,以指代梳隨意地梳了幾下,露出一張冷豔絕俗的臉孔,雖然不施脂粉,卻更加動人。大娘的美出於自然,肩如刀削,腰若束絹,脖頸的線條修長柔美,明眸顧盼生妍。雖冷,卻更豔。初唐的民風雖然開放大膽,但到了唐玄宗時期,卻開始趨向保守。公孫大娘在眾人前解發,也真是大膽至極。大娘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冷聲說道:“不管你是誰,異芳閣都是你不該來的地方。秋娘,明日之後,我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是!”白秋應道。看來這個人是真的惹怒大娘了,但接下來還有大娘舞劍的節目呢,那可是異芳閣的重頭戲呢,該如何是好呢?
霧氣氤氳,花香四溢,屏風上投下一道優美的暗影,引人遐想。
公孫大娘疲憊地靠在木桶沿上,星目微合,思緒遊走於千裏之外,滿身的怒氣總算被壓製了下來了。可她心中的不甘卻像一張密密實實的網,將她越縛越緊,她都快要窒息了。
她就是那個在車禍中神秘消失的武別鶴。四年前,她被殺手狙擊,車子掉下了山崖,沒想到卻被時空漩渦給帶到了唐朝,然後,身無分文的她靠著自己一身的純熟舞藝白手起家……
轉眼四年了,她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心血,均化為泡影。長安附近的情況,她都已經摸得很熟了,卻仍沒發現有什麼奇異的地方。當初既然能無緣無故地送她來這兒,不該沒有回去的路啊,還是她根本找錯了方向?或是因為地域的原因?
倏地一驚,她從木桶中站起身來,晶瑩的水珠緩緩地滑下溫潤無瑕的身軀,在燭火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右手一抓,她拿來一件寬大的白衣罩上,嬌軀上的水珠浸濕了薄薄的絲綢,緊緊地貼著她,就好像第二層的肌膚。她用兩手拉攏了罩衫,在腰部上打了個鬆鬆的活結,濕漉漉的長發散亂地披在身後,頭發上的水順著兩頰往下流……
“秋娘,你進來幫我一下。”公孫大娘皺了皺眉,開口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