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沛鬆開了對她的鉗製,恢複原來守禮自持的模樣,淡笑道:“想起來了?”
公孫大娘退後幾步,冷哼了聲:“兩次見麵都這麼輕浮,讓人想要不記得都難。”難怪她覺得這個人有些麵熟,原來他就是那日擅闖異芳閣的神秘人。要不是她當時心情欠佳的話,肯定會留意到他的長相,而現在之所以能認出來,全憑感覺和聲音。
“不是!”唐沛不滿地打斷她,不相信她真的對他全無印象,這個女人,真懂得打擊別人的自信。
公孫大娘冷哼一聲,難得好興致地數落別人:“還說不是,一上來就動手動腳的,不是輕浮是什麼。”幸好她不是古代女子,也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奇怪觀念,否則非尋死覓活地要他負責不可。
“這不是第二次見麵。”唐沛的心中湧起一種被遺忘的失落,原來隻有他一個人記得啊。
“是啊!上次那人哪是‘謙謙君子’的你?”她語帶譏誚,擺明了不相信。
唐沛不由自主地靠近幾步,公孫大娘機警地退開來,卻跌坐在後麵的雕花椅上。上次他能讓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把她從池子裏拎了起來,可見她是打不過他的,還是小心為妙。
望進她帶著防備的眸子裏,他啞然失笑,劍眉一挑,朗聲問道:“你怕我?”多日的探察所得,她根本就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女人,哪會懂得懼怕旁人?
公孫大娘站起身來,她有點生氣了,“這是我的地盤,你也太囂張了吧。”武家人天生的敏銳感讓她對這個笑得一臉無害的男人產生一種戒備。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反正是絕對不要招惹。
“我所說的‘不是’是指我們並不是隻見過兩次麵,在上次之前還有一次。興許你不記得了,三個月前,你救了一個滿身毒瘡的男人,記得嗎?”唐沛無可奈何地挑明,看來她確實不記得了。
“呃……”她一愣,腦子裏閃過一些景象,美眸流盼,“所以——你是來報恩的,對吧?”
“可以這麼說。”他略有保留,沒忽略掉她眼中忽現的算計光芒。
“你為什麼會被王爺找來?”這才是最關鍵的事情。
“略懂星象。”當然是他——師父。
她心中一喜,忽略掉心底警告的聲音,爽快地說:“你可以留在異芳閣了,不過……你得守我的規矩,怎麼樣?”
“這是當然。”他依舊在笑。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對他此行的目的非常有信心,“不好奇你是怎樣救我的?”她斜睨他一眼,“這三個月來,我隻救過一個倒黴鬼。”先前沒認出來,是她眼拙,可不代表她的心也盲了。
三個月前——
虎狼寨的土匪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這本來都不關他的事,可千不該萬不該,這些人犯到了他的頭上。既然這麼不知死活,他也就不客氣了。他連夜上山挑了虎狼寨,卻由於太過輕敵而中了一種叫“醉心魂”的西域奇毒,中毒之初猶如喝醉酒一般腳步漂浮、神誌恍惚。事隔半日後,全身開始生瘡腐爛,而且充滿惡臭。此毒發作極快,來不及的話,三四天內就會七竅流血而死。憑他的功力想要逼出此毒並不難,但難就難在,他要在短短的片刻當中找一處靜謐的地方驅毒。
眼看身上開始生瘡,唐沛不得不翻牆進入一戶人家的後院,但動了真氣後更覺昏眩,胸口一滯、氣血翻騰,在他沉入黑甜鄉之時,卻看到了一張清冷絕俗的臉孔。當時腦海裏閃電般地轉過一個念頭——
她是誰?
這天,異芳閣剛好歇業,大夥兒都聚在後院裏喝茶聊天,這也是公孫大娘定下的規矩,說什麼“休息是為了更好地工作”,所以異芳閣每隔十天會休息一次。
公孫大娘持劍走向昏倒在地的黑衣人,眾女子也大膽地跟在後麵。
“好臭!”
“怎麼這麼臭啊!”
……
一片唏噓之聲過後,眾女子緊掩口鼻散了開去,隻剩公孫大娘、白秋、紅袖、紫綃幾個人。
江湖中人?公孫大娘見他的腰間掛有佩劍,不禁作此猜想,“紅袖,他怎麼回事?”
紅袖放下那人的手腕站起身來,“應該是中毒了。”異芳閣中隻有紅袖略懂醫理,而且她的經曆和別人不太一樣,江湖上的事她應該懂。
中毒?公孫大娘皺緊了眉,望向紅袖,問:“能治嗎?”
“這個人功力深厚,能自個兒逼毒,咱們隻需提供個地方給他就行。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要給他的毒瘡上藥,不然的話,就算毒清了,他也去了半條命。”
公孫大娘點點頭,回頭吩咐白秋:“找幾個人把他抬進去。”
白秋抿嘴一笑,趕緊去張羅。這個人能碰上大娘真是幸運,大娘麵貌雖冷,卻有一副菩薩心腸,隻不知她這次救的又是什麼人呢?
“你是誰?”唐沛不自在地想挪動身體,奈何全身癱軟、動彈不得。居然是她!那個他在昏倒前最後看到的冷豔女子,但她看起來並不像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啊。
腐瘡惡臭難聞,而她又極喜潔淨,隻得用絲絹塞住鼻孔慢慢為他清洗傷口。抬起頭來,她瞪著那雙墨似的黑眸,理所當然地回答:“你的救命恩人。”
公孫大娘拿來藥膏給他敷藥,見他一眨也不眨地緊盯著自己,心中頓生厭惡之感,冷道:“看什麼?”
他這個“救命恩人”的脾氣可不怎麼好。唐沛微微一笑,他平時笑起來可謂是風流倜儻、瀟灑迷人,但現在滿臉毒瘡,就隻能用“恐怖”來形容了,“其實你可以找別人來幫我……”
“怎麼?嫌我笨手笨腳的?”公孫大娘顯得不悅,他要是敢說“是”,她馬上就把他丟出異芳閣。
“我是說你一個姑娘家……呃,難免不方便……”這個姑娘還真不是普通的大膽,而且沒有絲毫扭捏羞澀之情。雖說是為了救人吧,不過這也……未免也……連他這個大男人都自愧不如。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工作,你這個大麻煩是我攬下來的,當然隻有我來負責。”是她堅持要救這個渾身惡臭的人,沒道理讓旁人來受罪吧。
居然說他是大麻煩。哎,被人看輕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唐沛決定避過這個問題,問:“這是哪裏?你又是什麼人?”“這是異芳閣,我是什麼人你就管不著了。”她起身拿來紗布,給他裹好傷口後,順便從衣櫥裏找出一件男人衫子拋到床上,“你那衣服叫我給燒了,這是賠給你的。”
異芳閣,他當然知道是什麼地方。不管外界把它傳得有多神奇、多與眾不同,到底還是煙花之地。看她隨便就可以找到一套男人的衣衫,必是這兒的姑娘無疑,唐沛心中略感失望。可是,煙花女子怎會有如此冷冽孤傲的氣質?難道是異芳閣用來招攬客人的手段?看來,他得好好地會一會這位“救命恩人”了,看她救他到底有何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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