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鍾淹沒了他們的腳步聲。
這靈虛山乃佛家聖地,也是某位菩薩的修行道場,就算是冷燕飛這種性格的人,進了靈虛山也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仿佛他那天生而來的戾氣也減弱了三成。
抬頭看去,靈虛山的大殿上站著三十幾個穿著袈裟的和尚,有的手持念珠正在念誦著某一段佛經,有的則是怒目朝著下麵的那三個人看去,隻有站在中間的人最為平靜,這人就是「菩提門」的方丈——渡念大師。
無名和尚邊走邊說道,“甚好甚好!老衲拜見各位高僧,拜見方丈師兄!”
等他們走到大殿上之後,渡念大師說道,“師弟,你離開寺內也有三十年了吧。”
“師兄果然好記性!這30年,我自靈虛山起步遊遍天下,終於又回到了此處。”無名和尚說話時兩條眉毛上下的跳動,而眉宇間又透出一股殺氣。
“難道你還對當年之事懷恨在心?”
“師兄,老衲乃出家人心裏怎會生恨。”
無名和尚說話口是心非,因為他背後已經在緊握著拳頭了。
渡念大師的眼睛有些黯然,他說道,“師父他老當年性命垂危上天已有定數,凡人之手無力回天,並非我等不願救治師父,師弟,莫要再為此事執著了,我執,便是我佛家弟子的大忌啊!”
聽了他們的對話,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問天也就能猜出個大概了。
“清者自清,師兄你又何必解釋?”
時任菩提門天音堂掌座的慧靜大師說道,“渡一師叔!掌門方丈並無過錯!師叔你又何必這樣呢?”
原來,這無名和尚的法號是「渡一」,問天以前曾聽人說過,當年須彌神僧座下有五大弟子,分別是「渡空」、「渡心」、「渡念」、「渡執」、「渡一」。
無名和尚突然發起了火來,大聲說道,“晚輩弟子閉上嘴!還是說這幾十年你的功法精進了不少,想要與我過上兩招呢?”
天音堂首座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師叔,你的執念太重了。”
平時的那個又傻、又瘋、但不壞的無名和尚今天突然變了,變的有些可怕了,這嗔,可是佛門弟子修行的大忌,佛家弟子修行首先要對付的便是貪、嗔、癡,這無名和尚看輩分似乎是當前菩提門中最高的一輩,竟然仍舊是為‘嗔’所困,就如雲山派的一眾道長各有一執那樣。
無名和尚盛氣淩人的說道,“無知晚輩,有何資格與我一戰?”
這時,香山寺的方丈站出來說道,“那麼貧僧可有資格與你一戰?”
無名和尚瞧了瞧那人,說道,“當然!當然!隻是不知你為何要與我一戰呐?”
“你說你起步靈虛山30載遊遍天下,怕是將這天下所有門派的弟子都搶過一遍了吧?縱是同為佛家弟子你仍不放過!偏要強行收徒,還狂言他人佛法低微,還有!還有那些平民百姓無辜兒童,又有多少遭你強行剃度?我來問你,可有此事?”
無名和尚滿不在乎的說道,“這佛,乃是覺悟,世人執迷不悟,老衲我是看不過去罷了。”
“說的好!那貧僧的「普陀掌」你可看的過去!?”
說罷,那香山寺的方丈一腳踏地,紅色袈裟呼嘯而起,他一步跳到無名和尚身前,燕飛和問天不自覺的後退了數步。
那方丈一掌擊來,饒是佛家慈悲為懷,這一掌竟也像是沾了七分戾氣,縱有三分餘地也是留給他自己的。無名和尚迎麵一掌回應,二人掌力相撞,一圈兒金色光芒向四周擴散而去,無名和尚原地不動,那方丈後退了三步。
那方丈說道,“以你如此重的執念,竟能將佛家功夫練到這般地步,倒是讓貧僧開了眼界了,到底還是須彌神僧的弟子。”
無名和尚笑了聲,說道,“這便是你佛法低微見識淺薄了。”
這時候,另一位寺院的方丈說道,“渡一大師,這30年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找上菩提門來問罪?我佛家弟子慈悲為懷並不與菩提門糾纏,可是那諸多江湖人士就不同了,大師你說你看不過世人執迷不悟,你可知道這乃是緣?緣不可強求,大師你卻在強求,難道你並沒察覺到?”
無名和尚微微動了動身子麵對剛才發話之人,他說道,“這位大師,看來你是要與老衲談論佛法了?”
那人行禮回應道,“不敢,或許是貧僧悟性太低,參不透渡一大師你修行的法門啊。”
無名和尚又是兩聲冷笑,他說道,“阿彌陀佛,老衲暫且不說佛法,我們先談人性,這一正一邪、一是一非、一好一壞都是相互循環發展,而凡人又懂得忠孝禮儀,我輩乃出家之人皈依我佛四大皆空,不料佛門弟子中竟出了那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輩,連凡人之禮節都無法做到,更莫要談什麼修身成佛了,師兄,你說那人是否有資格與老衲一論佛法?這世俗人都還有句話叫做聽天命盡人事。”
渡念大師說道,“師弟,那你就請說,你是如何認為我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了?”
“師父乃那人長輩,師父叫他兼修佛法,此人當初偏偏隻習武,違反師父的意願便是不忠,師父乃那人授業恩師,師父垂危那人卻不救,此乃不孝,師父又是眾生中的一員,眾生有難那人卻不理,此為不仁,老衲是那人的師弟,那人卻奪走師弟方丈掌門之位,這就是不義。師兄,你說如此之人是否有資格同老衲一論佛法呢?不!此人根本就沒資格算是佛門弟子,不懂佛之人又怎麼去論佛呢?”
“師弟你言重了,我本以為三十年的時光能讓你消去所有的誤會和仇恨,怎想日積月累你竟仇上加仇恨上加恨,阿彌陀佛……”
“怎麼?師兄認為我說的沒道理?”
“師父叫我出任方丈,我本不想去做那掌門方丈,而我卻沒有做出任何搪塞之言,這便是忠,當年師父叫我學佛我偏習武,是因為我不想奪走師弟的掌門之位,此為義,三十年來我謹尊師父教誨普渡眾生,這就是仁,因為師父已知大限將到無力回天,師父臨去,無論何言我都聽從,並未離寺而走,所以我說這便是孝。”
兩個老和尚針鋒相對,言語攻擊互不分高下,沒想到無名和尚的口才竟然這樣的誇張,難怪不少人都被他強迫出家,估計是被一頓口水煩死的吧。
無名和尚冷笑道,“哈哈哈哈!我以為菩提門方丈德高望重,三十年後能悔悟當初,沒想到師兄你仍然是執迷不悟!”說著說著,無名和尚似乎已經在提動真氣了。
“師弟,你學佛百載難道還看不透生死塵緣嗎?你可知道當初師父為何賜你法號渡一?這一便是一執,僅有一執,卻是一執滅又一執起,這便是你修行的障礙,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數,師父仙逝這是上天注定,你我凡人之力即使拚盡全力那也豪無辦法挽回,師父施恩於天下、於眾生,死後定能成佛,難道連這一點你都看不透嗎?難道師弟你還認為我是為了篡奪你掌門之位故意不救師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