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華偉
她從工學院分到這裏工作的第一天,他就在心裏說:“這是個很有品味的女人。”的確,她優雅高貴,氣度不凡,豐滿的唇型流露著女人獨有的嫵媚。
在他的眼裏,她像一塊玉,接觸的時間越長越覺得美。漸漸地,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他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怎麼變得這樣簡單,簡單到隻有她一個人;有時又非常複雜,複雜得千頭萬緒,叫人煩躁不安。他常常回到家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半天不對妻子說一句話,搞得生性柔弱的妻子莫名其妙、無所適從。他被無名的困頓纏繞著,但困頓中又飄忽著一種迷離不清的渴望。
一天,下班後,見她修長的身影離開辦公室,他跟在後麵,趕上她:“回家嗎?”
她莞爾一笑,笑他明知故問。
“當然。你去哪裏?”
“哦,我……能不能送你回家?”他的眼睛並不看她,從夾克衫的斜兜裏掏出一包煙。
她掃了他一眼,禮貌地說:“謝謝,不用了。”
“那好,讓我陪你走走吧。”他仍然那麼安詳。
對他這份固執的熱心,她並沒感到多麼驚慌和意外,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已告訴她,遲早會有這一天,隻不過沒想到是現在。
她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他,忽然一陣心旌搖曳,麵孔不由得映出一片紅暈。
他高大魁梧,儀表堂堂,屬於那種陽剛型的知識分子。她尤其欽佩他出類拔萃的才華。不久前看了他發表於一家在全國挺有影響的學術雜誌上的一篇論文,對他更是崇拜有加。
春天的黃昏,寒意未盡,她豎起奶油色風衣的領子。
“你怎麼不騎車上班?這條路離你家也不算近。”
“我喜歡以步當車,走一走,能感受到工作之後的輕鬆。”
“是嗎,那以後我也學你,以步代車,也享受一下難得的輕鬆。”
她笑笑,好看的嘴唇襯出潔白的牙齒。
“對不起,請你——留步吧,不要被別人誤解。”
“你知道,我從來不在乎別人對我如何,那樣我要做的事就太少了。”他低低地說。
“我不是這樣。我一向留意別人對我的看法,那樣我才能擁有更多的自由。”她也輕聲道。
但他卻仍然伴在她身旁,沒有停步的意思。他一向看重她的見解。在他眼裏她不但漂亮,而且更有成熟的頭腦和成熟的風度。他離她很近,可以聞到她垂在肩頭的長發的皂香味,她的眉毛修得很好看,他忽然想起妻子的眉,無論怎樣修理也缺乏這般韻味。上帝創女人是很刻薄的,要麼有才無貌,要麼有貌無才,她才貌雙全,隻可惜與她相識得太晚。他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路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簡易的居民公園,她家就住在公園後麵。
她停下來,平靜的笑靨裏不無調皮的樣子:“我的家快到了,尊敬的先生。”她向他伸出右手。
他仍然把手插在上衣兜裏,但眼裏竟蒙上了一層黯淡。她還從未見過他這般神傷,心中不由得一動,蕩起憐惜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