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龍
前不久出差到一座北方的城市,我見到了玫。
玫是我大學的同學,我們曾在一所美麗的江南校園同窗四年,而且,我們之間還發生過一些浪漫的往事。畢業後我們天各一方,彼此再無音信。這次到她所在的城市出差,我打聽好她的聯係電話,決定與她一敘。
與玫的見麵是在賓館外的林陰路上。畢業十年,相別十年,見麵前我的腦海裏不斷回放著當年她在校園裏充滿了青春氣息的身影,同時也懷著強烈的好奇猜測十年後的她是否風采依然。我知道歲月對女人是無情的,也能體會出蟄居在那座經濟和文化都很落後的北方城市會經受怎樣的滄桑。然而,當她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時,我還是一驚:這就是當年那個愛穿披肩式連衣裙的女孩玫嗎?她推著一輛滿是灰塵的舊自行車,身上的衣服色彩深暗,樣式也很滯板。為了這次相約,她顯然進行了修飾,可脂粉雖香,終是掩不住滿臉的疲憊和滿眼的淒然。
我們來到賓館的餐廳裏就座。我問她畢業後生活得還好麼?她先是不語,然後把目光轉到窗外,戚戚地說:我離婚了。
讀書時我和玫不僅同班,而且同桌。長時間近距離的接觸,年輕的心靈中難免碰撞出火花。我不曉得玫是從哪一天開始關注我的。也許是那時我還太年輕,也許生在農村的我本來就很木訥,反正我有好幾次在無意中拒絕了她的柔情。
少女的心跡總是很矜持,很隱秘的。那時學生的夥食每月定量33斤,男生飯量大,糧票常常不夠,而女生每頓隻吃二兩,糧票節餘就到街上換瓜子和餅幹。玫每頓也吃二兩,但誰也沒見過她用糧票去換零食。一次上晚自習,她悄悄把厚厚一疊用橡皮筋捆著的糧票從桌麵上推過來,小聲說:哎,給你。
給我?我愣了愣,馬上用胳膊擋回去,然後一言不發地繼續看小說。我知道她的家境並不寬裕,糧票可以換東西,也能賣錢,我怎麼能隨便收?
被拒絕了饋贈,她顯得很不安,整個晚自習都如坐針氈。
在此以後,玫又幾次暗示過對我的好感,我都沒有察覺,隻是過後經回味才似有所悟。某天的一個課間,她裝作很隨便地同我談起在校圖書館幫助整理圖書的事(我們都願意去幫忙,因為這樣可以多看書),說圖書館的那些老師經常聚在一起誇我。
怎麼可能?我根本不相信。我經常將架上的書弄得亂七八糟,人家幾次揚言要辭退我。後來想想,真要誇我的不是別人,正是玫。
除了旁敲側擊,她還對我有過一次較為直白的表露。那是一個周末,她說老鄉的電影票買多了(明顯的謊話),要送我一張。我倒是收下了,但進電影院時影片已經開演,我懶得在黑暗中捏著票去對座號,隨便找了個邊上的空座位坐了下來。
電影散場時我在人群中發現了玫,她似乎也看到了我。沒等我與她打招呼,她就快步在人流中穿插著逃走,樣子很慌亂。
玫的浪漫情愫並未因我的不配合而終止。大三的時候,我們之間又發生了一個很有戲劇性的故事。對於這個故事,我至今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巧合還是出自她的有意安排。聖誕節,班上組織了十分熱鬧的晚會。晚會中有一個抽獎的節目,全班40名同學每人都事先準備一張賀卡,上麵寫上自己想說的話,然後編上號碼掛在教室的牆上,等待大家來抽取。我現在依然記得自己當時抽到的是6號,6號的賀卡恰恰是玫的。主持人要求當場宣讀卡上的內容。我讀了,那是一首朦朦朧朧的愛情詩。許多同學都將目光投向玫,她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我的心情也很異樣,很快想到當天下午她伏在課桌上偷偷寫賀卡時的情景。我伸過頭去偵察,她趕快用書蓋起來,兩道明亮的目光飛快地一閃,嗔怪道:抽到算你的,抽不到不許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