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靈,別號毒靈,年弱冠,貌不詳,化身無數,擅使毒,出道以來動手次數不多但從未失手。這是他利用職權查來的,“從未失手”四個字讓他絕不敢懷疑麵前著小鬼用毒的手段。
“縱月本來不知道。”拒靈撇了撇唇,“他是剛才見了我才猜到的,他知道孤鶩門裏的人不可能在被人傷了後當做沒這回事的。”
“縱月?”宮四愣了一下才以絕佳的領悟力意識到他說的是宮無策,“那是你認識他時的名字吧,可不可以別這麼叫?”縱月縱雪,真不是讓人愉快的聯想啊,“他現在叫做無策,策公子你不會沒聽說過吧?”
“他是縱月!”拒靈的臉忽然冷下來,“我不認識什麼策公子,他是縱月!”他生硬地重複一遍,再重複一遍,瞳眸裏是固執得近於凶狠的表情,“他是縱——月。”
“好吧好吧,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宮四息事寧人地安撫。一個名字而已,這麼激動做什麼,“這樣看來,對你而言,大哥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拒靈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但是這種問題他願意回答:“是。”
“那麼,”宮四繼續以平平淡淡沒有任何企圖的表情道,“對於他最最親愛的手足你是不會動一根毫毛的吧?”
“當然——”拒靈猛地醒過來,冷笑,“你用不著套我的話。剛才縱月在說我不會對你下毒的時候,我沒反對就代表已經答應。不然我何必要浪費一顆解藥,欣賞你的腿一點點廢掉豈不是有趣多了。”他從來不救人,因此解藥的量都是很少的。
“啊,我這麼隱蔽的用意都被你看穿了,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呢……”以得逞的笑臉說著這種話的青年抄起竹箸身形一閃移換到他身旁的位子。
“你幹——”接下來兩個字被塞入口中的蝦球堵住,“你——”
“好吃嗎?再來一個吧。”
被接連塞入兩顆蝦球無法說話而不得不咽下的拒靈在他的笑臉再度湊過來時一掌推開,同時跳上椅中拚命縮成一團。
“你幹什麼?”
“這是我想問你的!”拒靈縮在椅子裏幾乎尖叫,雙頰氣得通紅,“對本少爺做這種事——你找死啊!”他氣得語無倫次,身為成元鎮惡霸時的說辭衝口而出。
“好大的嗓門。”宮四無辜地看了看他,忽然發現這小鬼生起氣來臉帶紅暈的樣子,不僅眉清目秀,簡直唇紅齒白,二十歲了還這麼嫩——果然是發育不良啊。
“我對你做了什麼?”宮四看看手中的竹箸再看看他,“不管怎麼說你的手是我踩傷的,現在喂你吃飯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你你你——”拒靈氣得發抖,一直沒有多少情緒的眼眸被怒氣充盈得燦亮無比,“你、你用的是你的筷子!”
“有什麼不對嗎?哦!”他恍然大悟,“沒關係,我又不嫌棄你。”
“你你你……”怒發衝冠的拒靈這次是真的尖叫了,“但是我嫌棄你!”他尖叫完也不看宮四是什麼臉色,返身一掌推開窗欞就跳了下去。
“你真的一點武功也不會嗎?”
雖然之前測過他的脈息確實是一點內力也沒有的樣子,但是一個殺手——一個混到排行第二的高段殺手,就算是以毒成名,一點武功都不會還是太扯了吧。
“我會輕功。”
“從二樓的高度跳下去也會扭傷腳踝的輕功?”
“那又怎麼樣?!”脫了鞋襪正為紅腫的腳踝上藥的拒靈怒瞪他一眼,繼續埋頭手中的事。因為右手行動不便,他一隻手做來有些吃力。
宮四遭他惡言搶白,隻抬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不怎麼樣,是我少見多怪。”
現在兩人是在萬年居後院的一間客房裏,他們在前樓跳樓那麼聳動的事都做出來,自然不好沒事一樣再回去。依宮四的意思是要帶了拒靈去找大夫的,但他死也不肯,傷者自己不要,宮四也就從善如流地不勉強,看看天色,折騰來折騰去的已費了小半日的光陰,便索性投宿於此。
“我不會給你當什麼護衛。”拒靈頭也不抬地道,“你最好別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知道。”宮四不以為意。
拒靈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答應了?”這麼簡單?冰冷的心中有些微的不悅,那他苦思冥想了很久的諸如“你要敢反對我就下藥迷昏你然後剝光了倒掛在城門”之類的威脅不是全派不上用場了?
“當然。”宮四也有些遲疑地看了看他繃緊的臉龐,“你好像不太高興?”他又有那裏做錯了?
“你你你說什麼夢話?!”拒靈的臉霎時漲紅,險些跳起來,不小心牽動到腳踝的傷勢,痛得齜牙咧嘴卻阻止不了他的尖叫,“我巴不得你滾遠點!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倒黴見到你,我絕對不會因為你答應得這麼爽快而不生你的氣,聽沒聽到?!”
“你叫這麼大聲我想隔壁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宮四放下堵著耳朵的手,這小鬼脾氣真壞,“那你接下去要去哪裏?如果以後大哥回來問起我也好給個回話。”
拒靈看著桌旁愜意地倚在檀木椅中俊眉俏目笑意燦爛得似從心底流瀉而出的青年,忽然有些迷惑。這個人究竟是怎樣的人?心中不由自主浮現這樣的問題。
說冷情卻偏偏笑容常現什麼閑事都有興趣管一管的樣子,說熱心卻又什麼事都不在乎都無所謂,被罵不會生氣,被違背也不會發怒,似乎怎麼樣都好怎麼樣都可以,閑淡得總讓他覺得不舒服。
“回家。”想了想沒別的去處,拒靈不甘願地吐出兩個字,收起藥瓶。
宮四一怔,直起身來,“回家?你也有家?”不能怪他驚訝,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殺手有家的啊。因為職業的特殊,這是一群連朋友都不被允許擁有的人。
拒靈沒有回答。正拿過鞋欲穿的手頓住,頓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大的房間裏一陣冷風刮過,恍惚間有一種利刃割膚般的錯覺。坐在床邊俯下身的少年維持著這個姿勢,早除去了小二的頭巾,柔軟的黑發順著兩頰滑落下來,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臉,也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他好像踩中別人的禁忌了。宮四輕輕籲了口氣,這小鬼一點武功也不會,暴躁又易怒,卻居然可以發出這麼凜冽的殺氣。
不是靠內力蓄意催發培養的,是真正踏過無數屍骨的殺氣。
“那個……”現在道歉不知道是不是遲了點,姑且一試吧。但是他剛說了兩個字,一隻鞋劈麵朝他砸了過來。
“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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