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魂攬鏡自看,稍顯猶豫。冰硯見她不滿,心內忐忑,才要取鳳釵為她戴上,卻見她兀自揀出一支水色青玉簪插進雲鬢。冰硯認得那支釵,遊園那一日就見小姐戴過,如今看來稍嫌冷清,思及方才之狀,終未開口。
修桑遠遠就見一抹流雲棠影朝他緩緩而行,疏懶十分,慵麗非常。
賓客良多,他站在殿前瞧見她海棠紅纏金錦衣越洇越深,姍姍行至眼前,粉色蘇繡牡丹披帛垂落,隱有冷香侵鼻。
向魂施施然下跪,“臣妹恭賀兄長大婚。”
修桑屏息,眼見她近在咫尺,卻有遙不可及的錯覺。
眼前女子一身泠水海棠紅,眉眼幽幽,僅有一絲粉瑩暖意蕩在臂間,那雲鬢霧髻隻用一支水色青玉簪子綰住,額前散留幾縷碎發,漫不經心的樣子。
那簪子,他自然記得,親手做的東西,便是化了灰也能認得。今日是他大婚,她卻攜簪招搖而來,這是在怨怪他麼?
修桑伸手去攙她,卻被向魂不著痕跡避開,冰冷衣袂拍打過他清修手臂,讓他一時僵立原地,複訕笑,“向魂妹妹多禮了,來人,賜酒。”
向魂,他喚她向魂。
向魂斂眉垂目,心內涼涼一哂,一聲“向魂”,終將距離遠遠扯開,再難跨越。
侍女奉上陳年佳釀,白玉酒鑒隱隱透亮,酒色鮮妍淳麗,仿佛一口便能醉人。向魂接過杯子引袖送至唇邊,全數飲盡,再次疊掌行禮,“臣妹告退。”
修桑頷首還禮,微紅麵頰已有些微醉意,身上禮服喜色分毫未減,眼角惆悵絲絲湮深,隻有那抹淡淡笑意,依舊溫潤雋雅。
往日難得一見的李從恩一身明章華服立於殿前主位,笑眼狹長,一臉喜色。饒是他收芒匿鋒眉眼慈穆,向魂卻瞧見他笑意背後咄咄精光,仿佛一觸即可逼人。那一身九龍暗紋藏金黑華袍明裏收斂,暗中張揚……除卻當今聖上,即便親王也隻配用八色團龍紋樣,他倚仗皇太弟身份將九足金龍匿在衣間,聖上視而不見,便無人敢言。
府外一陣高呼:“二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駕到!”
眾人聞聲一滯,後迅速一字排開讓出一條甬道。兩名衣著華貴的男子依次行進,盤龍金靴踏上閣前大紅錦道,步步邁進,眾人沿道下跪。
向魂於人群中深深垂首,忽覺迫人氣勢撲麵而來,才一抬眸,就見那道銳利目光,依然那般探究,夾帶深深不屑。
李蒔傑不覺露笑,眼前所有人都恭敬下跪目不斜視,隻有她一人昂首,毫不示弱與他對視,晶璀眸中那抹淩厲一如以往,仍是他最不喜的模樣。
“免禮。”二皇子李蒔俊麵帶笑意略一揚手,一轉首的目光飄過向魂如玉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