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薄紗宮燈靜靜挑在殿簷,照見落塵館執懿閣內素衣清影。
離玉才隨冰硯進來,就見素衣淨飾的晚王妃倚在榻沿,瞧著自己手中一支青玉簪子發愣,眼眸迷離,長發流散,讓人頗覺伶仃無依。
冰硯上前輕輕一喚,晚王妃驀然回神,姿勢卻未變,依舊那般懶散,朝她淺淡揚眉,“是離玉麼?”
離玉立刻下跪,恭敬十分,“奴婢離玉見過晚王妃。”
向魂含笑審視她,品貌看來端正,眉柔目順,稍顯拘謹,應為可靠,思慮片刻秀眉一挑,咄咄看她,“看你穩重乖巧,理應知道殿下何在。”
離玉垂首不敢看她,聲若細蚊:“殿下……在花萼樓。”前日那番鬧事雖無人責她,但畢竟是她帶了路,叫窅夫人生生挨了一掌,今夜本想糊弄過去,可眼前王妃那冰冷眸光似在雪裏凝結成棱,直直透進她心口,刺入骨髓,叫她無從隱瞞。
半晌未聞王妃之聲,離玉心中疑惑,偷偷睨一眼,卻見王妃默然起身,素衣曳地,青絲覆肩,緩緩行至窗前遙遙一望,那姿態叫她想起月中孤清仙子,嵯峨細麗,清貴高華。
“你去花萼樓尋殿下,就說王妃有請。”向魂慵然回首,語聲清冷。
離玉頓覺千斤壓頂,眉頭深深蹙起,喉間一陣艱澀,“王妃,這……”
向魂輕輕一笑,將她扶起,望見她受寵若驚神色,不由加深眸中笑意,“莫怕,他定會前來。”
離玉為難領命,緩緩退出門外,胸口滯鬱難當,萬般無奈湧上眉頭。王爺向來極寵窅夫人,若深夜打擾,還不知會如何責罰,這新王妃卻步步相逼,叫她夾在中間兩頭為難,請也不是,不請也不是,真真是折煞人。
深夜露凝,涼意襲人。離玉才出落塵館,背上已是細汗津津,涼風也解不了她頸間燥熱急火攻心。一路猶豫遲疑,心中轉念千百,恁想不出一個兩全之策。到花萼樓前時,離玉一身輕紗綾羅早已汗透,貼著身子萬分膩人,風一吹,那寒意卻透進骨子裏,陰冷陰冷的。
輾轉良久,離玉一咬牙,硬著頭皮上前敲門,此事若不做,往後也不得安生。
房內傳來微弱問話:“何人?”
離玉清清嗓子大聲道:“奴婢離玉,有要事求見殿下。”
隻聽得裏頭軟錦細簌,腳程輕緩,猶是女子蓮步。朱門輕輕打開一線,一張秀氣小臉頓現,離玉認得她,綠綺,專侍窅月的侍女。
“殿下讓你進去說話。”綠綺低低一聲,退開半步將她引入樓內。
房中四季盛景帳幔四垂,春色滿閣,燭燈昏昏黃黃照著,香爐上燃著熟悉的禦心香,一縷嫋嫋撩人的氣息彌散,隻見鮫綃明珠錦帳內兩抹迷蒙淡影曖昧相偎,瞧得離玉臉紅心跳慌忙垂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