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寧謐。
向魂亦沉沉睡去,仿佛疲倦至極,雙手依然緊蜷,連夢中也不曾安心。隱隱聽見千軍萬馬奔騰而來,背上滲出層層冷汗,眉心緊蹙,臉色煞白,卻怎麼也喊不出一聲,似乎回到當初滿門抄斬那一日,人聲嘶鳴,羽林震天,父王朝服拖出一地鮮豔,懼得她久久噤聲,顫若寒蟬。
良久聽得輕輕一喚:“小姐。”
向魂猝然睜眼,警覺一問,“何事。”
冰硯柔聲道:“窅夫人到了。”
向魂默然閉眼,胸口緩緩逸出一氣,須臾,再睜眸時已然平靜無痕,“讓她進來吧。”
繁複衣裙將那微隆小腹悄悄掩去,往日絕色容顏已憔悴幾分,眉眼依舊精致細麗卻暗藏憂傷,櫻唇毫無血色。那雙秋水杏眼觸到向魂冷淡眸光的霎那,忽然波光粼粼,清泉直流,窅月凝噎,“姐姐,我們該怎麼辦,殿下又在何處……殿下……”那憂懼目光殷殷襲向向魂,仿佛隻想要一聲肯定,以撫慰驚懼。
向魂本已心事重重,見她如此軟弱亦心煩無比,正要數落一句,卻望見她期待目光,終究勉強一笑,“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事,殿下亦能安全歸來。”
窅月含淚點頭,任由綠綺將她扶入內間,卻在擦過向魂衣裙時猛地一把扯住她,生生刺痛,“姐姐……”她欲言又止,似有什麼堵在咽喉,終是頹然放手。
向魂未曾在意,隻切切望向林曾航,“殿下應知皇宮之事,是否已經返程?”
林曾航聞言一怔,繼而道:“王妃聰慧,末將佩服,殿下正率軍返程,王妃請在閣內歇息,末將須往前清門助殿下進宮。”
向魂一動不動任他遠去,眸光雜如五色,掙紮許久終於邁足飛身追上,“將軍留步!”
林曾航驀然止步,亮眸回首,隻見一襲流雲於風中飛揚,貌若天女,神似寒玉,瑩白指尖流轉,一道鎏金瑩光落入他手中,重任瞬時壓頂。
“你速持這九龍紋金玉佩去找季將軍,若無他,羽林騎不會聽命,殿下也無法進宮。”向魂此刻眉目肅靜,神色毅然,再無一絲懼怕孱弱。直到此刻,她才瞢然有些明白李儆當初處罰季営的深刻用意,削為左羽林少將,看似官職盡丟貶為左羽林將士,卻仍掌握最重要的皇宮城門邊防,一旦禍起蕭牆,即刻便以令調動羽林騎開城門迎入援軍,如此高瞻遠矚,已非她能揣測,或許這場宮變,他一早洞明先機撒下鋪天大網,隻待良機一到便兜頭罩下。
一襲黑甲臨風而立,執劍巍然,林曾航頷首領命,卻見向魂手持一柄青霄倚月劍,再細一打量,發覺她釵環盡卸,長發束髻,一支水色青玉簪子橫貫,不由驚心,“王妃,你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