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硯惴惴去了，不時回頭看她是否安好，向魂起身，海棠紅長裾逶迤拖過地麵，旖旎生姿。
離玉將簾子撩了，林曾航跨步進來，帶進一股清新如草，見她一臉蒼白，唇色發青，頓覺萬箭呼嘯穿心，怔怔瞧她竟忘了行禮。她的堅強孱弱和迷惘，他都領受過，卻獨獨不見她示弱呼救，於磨難中更見彌堅。
“將軍何事。”
向魂幽幽一句驚回他心竅，林曾航慌忙執劍行禮，“季將軍懇求末將代為傳達，望能見王妃一麵，親自謝恩。”
向魂倦倦抬眼，“想是他已隨你來了，那就進來吧。”
季営持劍行來，步履生風，莊重行了大禮，“末將多謝王妃為絮之收殮，還她全屍入葬。”
向魂淡淡牽了唇角，笑得甚是無力，“將軍多禮了，她父親原是我父王麾下謀臣，我也算對得起他一片忠心向我父王。”頓一頓，又道：“聽說她還有個兄長發配邊疆，不知你可尋得？”
季営抬眸一望向魂，遂又垂首，“末將多年來一直尋找，卻未得其蹤，或許……死了罷。”
向魂頗為驚訝，她是第一次見這季営，竟與一般將軍大為不同，他生得極為清秀，今日又是一身儒衫，看來不過一介書生，竟能統領八千羽林騎，委實不簡單。
“也罷，生死有命，強求不得。”向魂雖不識佟絮之，卻被她眸中悲憤震撼，那種熟悉的感覺將她深深觸動，一樣是為父報仇，她卻不幸命喪金殿，而向魂能做的，唯有讓她入土為安。
“日後王妃若有用到末將之處，定當協護！”季営聲線清晰，如同深夜更漏，滴滴清脆。
“將軍多禮了，隻是她為何突然刺聖，將軍可知一二？”向魂話語宛然，不疾不緩。
季営麵露難色，“末將不知，絮之雖自幼與我定親，凡事卻極有主見，刺聖前已獨自離府，不想她做出這般傻事。”
向魂微不可察歎了一氣，“將軍節哀，有勞將軍了。”
季営再一重謝，而後隨冰硯引出宮去，餘下林曾航一人孤孤守在殿前。向魂無意識望了望他，今日他未著盔甲，看來中正平和，仿佛峨冠博帶的男子，臨風閑立時，也端雅莊嚴。
忽然想起那個被封西晉王的李隋岩，多年沉屙似已被眾人遺忘，誰想是在深宮韜光養晦，在李儆身處險境時奇襲入內，拔得頭籌，卻在受封王爺賜得封邑後被逐至西疆，再不能對儲位之爭造成威脅。
真不知到底誰救了誰，又是誰成就了誰。
向魂低首自笑，竟是皇家不如人家，骨血父子也猜忌若此，個個都不似人，再抬首，就見冰硯呆呆望著自己，似有滿腹話語哽在咽喉，不由喚一聲：“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