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父皇本已被護送至皇寢,誰料一場大火洶湧而來,眾侍猝不及防,無人幸還,就連傳位玉璽也一同毀於大火。”蒔傑淡然語氣似講一出家常閑話,毫無一絲感情。
向魂駭然無語,皇寢向來諸多侍從,怎會救不出皇帝,除非……心思陡然警醒,她驚呆失語:“你是故意的?這是誰的主意?”話語剛落,她的眼前忽然浮現那雙長眸流媚的眼,一股寒氣自心底而上,“是鄔詠白?”
蒔傑麵無表情望了她一眼,語氣甚淡:“他確是我的軍師,但昨夜本是父皇布下的天羅地網,宮中侍衛傾巢而出追擊李從恩朱洎二人,他千算萬算卻忘了李從恩背後一擊,病體沉屙哪經得起濃煙逼肺,待我返軍時,已經駕崩了。”
借了羽林騎的掩護,眾太監將皇上引至佑德殿皇寢,才稍作洗漱坐下,驚魂未定時卻見殿外火光熊熊直逼而來,眾人手忙腳亂打開閣門,火勢卻趁機奔湧而入,直撲內室。一番撲救卻無濟於事,大火越燒越旺,太監隻得緊閉閣門等待救援,卻不想火大煙重,未及殿外侍仆將大火澆滅,皇上已吸入寒重濃煙奄奄一息了,待蒔傑率軍回宮時,連那最後一息也不曾留住。
向魂驚駭若僵,仿佛不識得眼前此人,生父遭歿,他竟能如此平靜,心冷如石,腸硬勝鐵。
“你能救他的……”向魂猛然道,再一失語。
蒔傑漠然遠望,緩緩道:“我隻是,未來得及救他,卻來得及為君為王。”
一句出,狂風起,林木皆震,天地失色,乾坤刹那扭轉動搖!縱然她萬分憎恨,心底也留有對父王最深切的愛戴和敬意,可蒔傑一句“未來得及”卻讓她渾身血液冰涼倒流,聽過“皇權之下無父子”,如今才真正深刻體會其意,竟是這般滲人。
向魂張口,卻覺舌尖已然凍住,再發不出一聲,惶然間蒔傑已撿出麻衣,仔細為她套上,話語依然淡無知覺:“快換上吧,再過幾日,全朝乃至全國便知父皇死訊,文武百官皆會以我為龍首,全力討伐李從恩朱洎等弑君叛賊,而你,即將為國母,須得謹慎言行,以儀輔我佐天下。”
心念回轉,往日種種一俱浮現,蒔傑幾番受人惡語中傷誣陷,李儆雖有意立他為太子,仍三番五次意欲排擠,最終逼他領兵出走,老謀深算更兼冷酷多疑,就算是血緣親子怕也心灰意冷不再信任。而隋岩,於危難中將他救出,他卻反戈相擊……明為封其王爺賜予疆土,實則將他逐於邊境,於皇位望城興歎,再無奪位之威脅,如此深謀遠慮小心提防,已非血親父子。君王高位,自多寂寞,更多針氈,表麵光鮮威望至上,暗裏冷漠猜忌也隻有一人品嚐,再多心傷竟也抵不過那一襲龍袍加身,可悲可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