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月見狀也上前安撫,牽過豳賓略顯單薄的手,溫和道:“既是要生產,應當高興才是,不該去想這些不吉利的東西。”
豳賓詫異望著她,良久才微微點頭,艱澀一笑,卻比哭還滲人,不確定問一聲:“你……是窅月?果然名不虛傳,竟比向姐姐還要美上三分,我可真真是望塵莫及了。”
初聞這毫不掩飾的讚美,窅月自然高興,低頭赧然一笑,卻又聽出她後半句的悲愴,心頭一縮,強笑道:“別這麼說,你是淑妃,怎能這樣貶低自己。”
豳賓杳然一笑,慘淡笑容滲進殿外冷淡陽光裏,唯覺冬日格外漫長難耐。她一心相屬的男子不僅三妻四妾,還個個貌若天仙,於她是何等的失望。猶記當日遊園玩心過重,她不禁戲謔他一句“雖幼如兄長,可如今殿下高高在上,豳賓不敢高攀”,不想竟一語成讖。自大婚來,他不曾踏入她瓊苑一步,寥寥數麵也是禮節之需,而今他眉目生輝立在金光閃耀的高處,她卻卑微俯首跪地喚他一聲“皇上”,終於再觸不得一絲一毫,叫她情何以堪。
“怎麼不見薇薇?上次多虧她照料,我還想謝謝她呢。”豳賓略一抿唇,牽出一縷薄笑,眉目誠摯。
“她回將軍府了,過些日子再來,家中無長輩,有些家事仍是要費些心思。”向魂淡然道,不知為何嘴角再難牽出笑意。
“她倒有幾分像你,我還以為……”豳賓忽然止了聲,略顯尷尬,似察覺自己的失言。
“以為什麼?”向魂略覺奇怪,見她滿麵窘色,神色有些不自然,又帶幾分哀怨,涼涼一哂。
“我以為伯怡……皇上會收了她,沒想到竟是西晉王妃了。”
素裳微微擺動,海棠紅絹色順光鮮瑩似雪,暗處幽滑暗光,向魂低頭輕笑,心中卻有層層悵然洇暈,窅月豳賓都如此在意伯怡的妻妾,唯有她全然麻木,喜非喜,情非情,一時半刻竟也不懂了。
回殿時向魂隻覺心內煩悶,想要散一散心,於是攜了冰硯一路賞景穿花兒來。怎奈天公無情,於半路飄起細碎雪花來,紛紛揚揚,灑了她二人一身細白,薄薄一層雪沫鋪在身上,不冷,卻分外慘白。
冰硯緊緊隨在向魂身後,望見漫天的雪,想起一個人的清絕容顏,那一襲白衣纖潔勝雪,風姿佼佼如月,溫柔話語言猶在耳,人卻已不再。昔日在東陵王府並不常見到他,卻早已知曉他是京都最負盛名的美男子,人人皆道他素骨清姿,雋雅澹定,頗有洛水河畔的曹子建風采。那一日,他佼然天降為她解圍,已是她能離他最近的距離,遠遠望著,近了也不敢多瞧,一味垂了首,卻能感覺到指尖傳來的顫意,漸入心底,暈開無比溫柔的水,卻,觸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