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5章 滿江魚(四) (2)(1 / 1)

向魂執了鏟子盛了一層細土,鋪了淺淺的一層在花盆裏,再壘上幾顆雨花石,以做觀景,手裏握緊了一塊堅潤的石頭。褪去忤天逆地扭轉乾坤的光環,這玉璽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石頭,握在手裏毫不起眼。向魂望著寒蘭,目光漸漸下滑,落在那片溫潤的泥土上,或許,這逆轉命運的玉石也可以過著才色俱掩的生活,安安分分做一顆普通的石頭。

相傳毀於宮變時那場大火的傳國璽,誰想就在她手上,隻是尚未尋到好去處。昔年豳賓忍辱負重,隻身險於宮廷深牆,為的也不過是將這枚足以扭轉乾坤的玉璽帶出宮去,修桑冒險潛入重圍,也是為將它帶出這九重高天,以作來日方長的帝王之路。

隻是千算萬算,他們都未防備她臨淵時的妙手回天。傳國璽幹係重大,帝王莫不以手握國璽為榮,真正的奉天命,承德運。若它真隨了修桑而去,這天下便要易主,亦非她的天下,即便從前她不爭,如今為腹中嬰兒,不爭也要強爭。

無上榮耀,平坦大道,都非天寵,而在於人者,愛恨情仇不過如此,皇權地位亦要東風憑勢,今日她手握國璽,便是掌了安身立命的法寶,如若日後起了幹戈,即便是退,也能退得風光無限。

唯一煩惱的,便是它的藏身之處,放眼望去,竟無一處安全,仿佛當頭一麵明鏡高懸,萬物無所遁形。

日行影轉,向魂攬了半邊披裘搭在略見高隆的腹上,指尖一點寒蘭秀葉,微微眯了雙眼,唇角輕挑,似十分滿足,亦如冬陽裏伏足而眠的貓,懶洋洋的優雅。抬頭一望高天,陽光耀眼,日頭正盛,攏在身上一陣酥麻暖意,淡一雙眸緩緩垂下,看這辰光早朝已過,那人也應來了。

手邊觸及一襲柔軟料子,是蜀中特貢的繚綾,章彩奇麗軟而不膩,均是深紅淺緋的瑰麗色彩,與她往日鍾愛的海棠紅色相去甚遠,一個濃鬱豔麗,一個謦淡秀美,卻偏偏,越來越入向魂的眼。

離玉安靜立在一旁望她,想起當日自己狀似無意的一問,皇後卻答得分外平靜:“海棠紅於我早已不適,青蔥色如靡,倒與我有幾分相像。”她記得她說這話時眼裏的自嘲寒涼,和幾分無可奈何的悲傷,像是冬日裏漫上軒窗的水汽,薄而不透,一拂即散。

她本非皇後身邊的親侍,不過捉著鳳毛麟角的消息,隻知她出身東陵王府世家,卻親手將東陵王府的小世子處死,再逼死了世子妃,接著又賜鳩悅妃,今番回來,聽聞也是傷了東陵世子。一邊是一身所依的夫婿,一邊是倫常所在的父兄,饒是再聰慧的女子亦無法兩全。離玉不覺黯然歎氣,緩緩退出內室守在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