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花碧樹，恍做天宮。殘繯碎幔，恍如隔世。
薇薇隨侍女漸入殿閣清蕭處，五月溫暖的天氣裏，腳底卻漸漸升上一團寒氣，每入深閣一步，寒氣便迫入一分，直到她站立在那揚灰漫漫冷清蕭索的廊廡裏，看見一襲素紗深影，心頭驀然被寒氣吞噬。
“皇後，王妃已到。”離玉出聲利落，字字幹脆，而後腳步一轉，隱入帳幔厚重處。
那深影緩緩轉過身來，朝她嫣然一笑，“你看，這瓊華宮可真真不如往日了。”
薇薇微弱揚唇，不覺斂了目光，“此處空居已久鮮有人至，自然不比別處富麗。”話音未落，就見那素紗步步逶迤朝她而來，裙裾裏若隱若現的絲履跳動如觸手，正點點探向她心底。
薇薇心頭一怵，指尖驀然一涼，原來是皇後伸手來牽她，玉指冰涼，如冰雪層層覆蓋，十指連心，冷意直抵。她隻覺心頭狂跳，仿佛預感到了什麼，卻驚懼啞語，隻得順著皇後的步子依依踏入一處花廳，帳幔四落，殘損堆疊在廊柱底，昔日璀璨皆頹敗殆盡，透出內裏的灰慘底色。
皇後幽然一笑，“此處為豳賓舊所，本以為年久荒敗無人惦念，未想尚有念情舊人照拂，於私，我略感欣慰，隻是……”說著她微微垂首，將目光轉向那一堆殘破紗幔，眼中掠過一道寒芒，“那人，可真讓我意外，你說，若瞧見了已故者，誰人不懼？”
一句話將薇薇驚得連退三步，杏瞳圓睜，紅唇微微張啟，卻堪堪說不出話來。
皇後微微眯了眼，朝她傾身，“尤其……這還是你哥哥，季將軍。”話語如針，瞬間刺進她皮骨，直入肺腑，令她不由自主打個冷顫。
“薇薇……薇薇不知……”她惶恐吐出這幾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驚懼目光定定鎖在足前方寸小地，一刻也不敢抬眸。
熏風過廊，五月花海落英繽紛，碎花點點無痕，掠過她二人迭迭衣袂，宛如春光委地鉛華無加，薇薇隻覺眼前一亮，皇後素紗衣袖縷縷金絲承陽，她屈膝伸手，撫上前方一麵青磚，那姿態，猶如一隻伏足慵懶的離朱，色五彩而晶璀，沐日而光。
皇後纖長指尖輕觸磚麵仿有流連，薇薇低頭去望，似有無數碎屑於陽光下飛舞如絮，帶起清塵淡淡，耳畔忽然飄來她低婉聲線：“這香灰經久不去，便是他祭拜豳賓的痕跡。”言畢她輕輕歎了口氣，“可惜他竟做了個暗人，無名無份，而當初你冒死潛入申軍，是否要換他一條性命？”
薇薇怔怔望著磚麵香灰，雙手卻不覺兩相交握，依舊半晌不語，微愁目光甫一觸及皇後雙眼便四下逃散，隻求這日光莫要這般明亮，將她照得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