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暗房裏隻有一盞蠟燭暈開一團光明,陰翳裏那雙狹長流媚的眼閃著精厲的碎光,仿佛貪婪陰狠的狼眼,無比清晰。
“我不要你屈打成招,我隻要你承認一件事,承認是皇後擅自放了你們。”
冰硯死死盯住那比婦人更妖嬈的容顏,漫出蛇信子一般的陰毒,正噝噝朝她逼近,將她迫上身後那堵堅硬冰冷的牆。沒有刑具,沒有鞭打,更無淩辱,她完好無缺地立在牆角,看見鄔相做了個手勢,黑暗裏忽然顯現四個熟悉的身影,年老的娘親,憨厚的哥哥嫂嫂,還有那剛滿一歲的尚未學步的小侄兒均昊。
鄔相劈手就將小均昊奪過,托了他稚嫩脆弱的脖子在手,朝冰硯回眸一笑,美若天人,卻令人毛骨悚然。均昊顯然是被嚇呆了,愣了好久才放聲大哭,卻在下一刻哭聲遏止,隻堪堪張唇急喘,雙手雙腳不停撲騰,卻生生撲了個空。
一旁的哥哥嫂嫂慌忙下跪,卻一句話也不敢說,隻用一雙哀怨的眼瞪一瞪冰硯,而後不停地咚咚磕頭,滿臉都是渾濁的淚。冰硯隻覺心口被人緊緊攥住,咽喉生疼,仿佛是一把冰刀狠狠割過,再喚不出一聲哥哥嫂嫂,隻怔怔瞧見娘親因情緒過激而昏倒在地。
鄔相的手慢慢收緊,小均昊的臉由慘白漸漸轉為紅紫,一雙清澈的眼睛陡然凸瞪,小嘴張得老大,身體緩緩騰空,他竟然被鄔相徒手扼喉而起。
入眼般般是痛,上心道道是血,冰硯揪著心口嘶啞著吼出一聲:“我承認!我承認!”
那雙手纖細瑩白,卻如地獄的藤蔓,依舊牢牢錮住均昊的咽喉,分毫不曾放鬆,他勾了勾唇角,“你要親自對皇上說。”
“隻要……隻要你放了他們……我就……我就說……”冰硯啜嚅著雙唇跌跪在地,一雙手攥得青紫發白,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卻不敢朝親人看一眼。
“好。”鄔相放開了均昊,任他重重跌在地上,“把他們帶走。”
隱隱有小均昊急急喘氣的聲音,夾雜著低低壓抑的啜泣,冰硯心如刀絞含淚抬首,隻望見他四人微躬而虛弱的背影,沒進黑暗裏悄然不見。
鐵鏈鋃鐺,鄔相悠然踱出暗室,一身白衣在皎潔月光下轉出死一般的慘白,他朝一名姍姍而來的女子微微點頭,唇角淡淡一牽,“她招了。”
女子聞言一怔,“這麼快?不如讓禦醫來瞧瞧,倘若身有重傷,皇上見了會起疑的。”
“不必,她一沒餓著,二沒受刑,皇上絕對不會懷疑。”鄔相語氣極淡,仿佛眼前女子與方才那飽受煎熬的弱女並無二異。
女子心思轉得極快,不過瞬間便已明白一二,眉頭卻在此時輕輕蹙起,將眉心擰出一道淡淡憂傷,“哥哥,事後就放了冰硯一家吧,別做得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