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怡的手依依穿過她如緞長發,在微熏的風裏撩起一陣冷意,他望著她,眼裏全是肅殺,“向兒,身為皇後,你應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為何擅動史官?”
向魂目光一滯,長睫輕顫,心頭忽然涼了十分,“你……知道了?”
她秘密召見史官,命令他將史書上關於越靖王起兵謀反一事抹去,並寫上“一生與世無爭,於嘉定十三年壽終正寢,葬於皇家原陵”,卻不想史官氣節頗高,寧死不肯就範,隻答應她不會對伯怡提起半字。此事才過三日,竟已傳到他耳中,宮中眼線之多之深,早已在她掌控之外。
“還有你奪兵符一事。”伯怡犀利目光自她盈盈眸中淡淡下滑,落定在她肌膚潤澤的咽喉,“我縱容你,是因為你更需要後盾,卻不是讓你成為攝政王。從今以後,你就做個相夫教子的皇後,以德行母儀天下,其他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你知道,我喜歡溫婉善良的女子。”他長滿老繭的指腹緩緩描過她香頸,輕輕摩挲,而隻需稍稍一用力,他便可輕易地扼死她。
向魂微微仰了頭,幽秘一笑,“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麼?”
犀利眸光漸漸黯淡,伯怡忽然垂下了手,朝耳室的勤兒望了一眼,沉聲道:“你要的,朕都會給你,但,朕才是決策者,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朕做什麼,怎麼做,就算是你,也不能。”
一連三聲朕,他收回自謂退至龍椅,做回他高高在上的君王。那語聲如冰,直直刺入向魂耳中,驚起她莫名冷怵,此刻的伯怡不再深情溫潤,而是冷冷地告訴她,他才是不容侵犯的權位尊者。
他的苦心經營,是要為她築造堅不可摧的後盾,隻是她已等不及。時日已所剩不多,勤兒亦無法等到那一天,鄔相與國舅,遠比想象的更可怕。
兩相對峙的靜謐裏,無人開口說話,隻是靜靜地,默默地望著對方,神色幾度變換,幾度平緩,最終被殿外叩門的太監聲打斷:“皇上,代國公鄔相率眾臣求見。”
向魂揪緊了衣袂,隻覺心頭驟然一刺,胸腔滾滾跳動,仿佛是不詳的預兆,卻依舊安靜目送伯怡離去,耳畔響起睡夢方醒的勤兒哭鬧,卻如天邊遙遠。
午時方過,窗外陽光燥熱,裹在金衣碧絲裏的小皇子正睡得鼾甜,離玉執了半邊軟緞輕輕將他唇角一絲奶漬擦去,方起身行到外閣,卻見侍女撲啦啦跪了一地,滿桌子的琳琅冷羹。
皇後懨懨靠在軟椅,對侍女的勸膳聲勢若無聞,隻是出神地遙望外頭一片耀眼灼白,微瑩臉色浸潤漏格而入的冕光裏,恍惚而神聖,膳桌上是一碗舀了幾口便棄置的涼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