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在路邊倒垃圾的婦女好奇地湊近,輕輕掃了一眼,就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淺紫色的天空,就像是被用什麼銳利的刀具,劃開了一道碩大的口子。輕盈的帷幕就這麼被生硬地撕扯開來,一下子抖落出藏在裏麵的黑色的臉,沉沉黑夜來臨了。
周圍一片死寂,一隻白色的鳥在天空劃過。
少年怔在那裏,他忽然覺得喉嚨裏熱乎乎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要一股腦兒奔湧而出。他張開嘴,竟控製不住地發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淒厲而嘶啞的號叫。
幾個警察懶洋洋地走過來,撥開圍觀的人群。少年迅速抽出一個警察身上的警棍,飛快地跑起來,衝向前方。
他在火車頭前停下來,兩隻手把住棍子,用盡全身力氣一下一下砸向火車頭。警察來了,將他手上的警棍奪下後,少年又操起枕木旁邊的石塊,“咣當咣當”一下下往火車頭上砸去,生硬的鐵皮零星擦出了幾顆火花。
“他是死者的兒子袁得魚……”有人說道。
“死的那個不就是帝王醫藥中,輸掉33個億的袁觀潮嗎?”
“今天帝王醫藥的股價怎麼回事?最後9分鍾交易為什麼宣布作廢……”
瘋狂地砸了很久,袁得魚終於用完了渾身的力氣,四肢癱軟下來。他停下來,站立到火車頭的正前方,仰頭張望,如果對麵是個人,不管他有多高,袁得魚都有十足的膽量衝上去,把對方的頭給扭下來。但這個龐然大物讓他產生了無以複加的絕望。這是一具碩大的鋼筋鐵骨,小時候,這個工業革命的產物在城中央雄赳赳地呼嘯而過,噴雲吐霧的樣子還曾讓他無比興奮,現在在它的麵前,他嚴重地意識到自己的無力。
漸漸地,他的情緒平靜下來,走到了清理現場。
袁觀潮的幾截軀體被工作人員從火車底下拖出來放在了一個白色粉筆畫好的圓圈內,皮膚上殘存的衣衫都裂成了碎片,刀口切下的地方已經徹底爛掉了。
袁得魚不敢相信這些殘破的肢體跟爸爸有什麼關係,他認出最大的一塊是爸爸的右上軀幹,這隻右手臂曾經牢牢地抱緊自己。屍塊連帶著的腦袋血肉模糊,但也可以依稀看出來,他的眼睛微閉,表情沒有絲毫驚恐,嘴角竟是向上揚的,顯得如此安詳。
工作人員正在清理鐵軌,轉眼那裏隻留下一攤血跡。
袁得魚想起什麼,把剛才掉落在地的裝糖炒栗子的袋子撿起來,緩緩把裏麵的栗子傾倒了出來,有幾顆砸落在鐵軌上,彈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當最後一顆落在鐵軌上時,袁得魚呆呆地看了一會兒,雙腿突然一彎就跪在了枕木旁尖銳的碎石上,他嘴裏喃喃地說:“爸爸,求你,吃一顆糖炒栗子吧。”
沒過多久,一輛黑色的捷豹停在路邊。車裏走出一個40多歲、高大挺拔、戴著眼鏡的男子。他直接走到看護圍欄的警察跟前:“我叫唐子風,請讓我處理死者的後事,我跟他是世交,死者隻有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他的妻子也早就過世了……”看了一眼袁得魚後,他欲言又止。
袁得魚惡狠狠地看著他,看他不走,便衝上前去,怒斥道:“唐子風,你不要在這裏假惺惺!”
唐子風賠笑道:“你怎麼這麼跟唐叔叔說話?”
“就是你害死了我爸爸!”袁得魚確定地說。
“傻孩子,你不要聽其他人亂說,我跟你爸爸可是拜把子兄弟。”唐子風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