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飛機臨起飛的一刹那,金珠珠的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
她忽然意識到,她以後再也回不來了。
金珠珠大學畢業後剛來到這座城市時,曾對這座城市懷有許多美麗的幻想。直到現在離開時,金珠珠才發現,那許多美麗的幻想終究隻是幻想。
雖然,A城這幾年的城市建設做得越來越好。城市的設施功能也越來越完善,可這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就像海南給了她這麼些年的婚姻生活,卻並沒有給她留下幾幕美好的回憶畫麵。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平淡,唯獨沒有來自心靈深處的激情碰撞;他們有著太多的相處時間,唯獨沒有相濡以沫的親密感覺。她從情感上不能對海南產生哪怕一丁點兒依戀或者是依賴感。
這麼多年來,她覺得自己一直是沒有自我,沒有個性地生活著,她的人生價值到底體現於何處?這些年她除了認真地工作就是拚命地寫作,可最終她的心為何還是這麼空落?
雖然,她在海南的家人以及外人眼裏一直是公認的好媳婦。但在這個家庭裏,金珠珠一直覺得沒有誰真正在乎過她內心的真實感受和需要。她所要求的那些生活狀態、精神狀態對他們來說是多餘的、不可理喻的。還有從海南家人身上所流露出來的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更讓金珠珠覺得自己在他們麵前顯得很局促,很自閉。
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生活得好。可那僅僅是衣食無憂,單純的好。
海南是實際的。生活對於他來說就是簡單的加減乘除。
單位今年的福利有沒有比往年好?銀行的存款是多了還是少了?
是的,他是在一年又一年努力著讓她過得舒心些。
這樣的男人是公認的好男人。
可是,他看不懂她的心。他不知道,她內心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東西,渴望的又是什麼東西。
這樣的婚姻生活注定是失敗的。
在金珠珠提出離婚時,金珠珠的母親曾來責問她:"海南到底有哪點不好?我看問題都出在你身上,他一點過錯都沒有。"
是呀!金珠珠承認錯誤都出在她自己身上。
海南一點過錯也沒有。他是個完人,是個聖人。而她不是。
在某點上,靜兒並不是完全能理解金珠珠。可金珠珠想,她又有什麼理由讓別人完全透徹地了解自己的內心世界。畢竟每個人的生活閱曆不同,對生活的態度不同,對生活的感受不同,認識和認知自然也不盡相同。
靜兒還給她潑冷水說,如果當初她和子予沒有走散,而是幸福地結合在了一起。經過這些年的消磨,愛情的顏色保不準也已消退得差不多了。
金珠珠不置可否。她承認,關於這個問題,她心中並沒有確切的答案。
可是,誰又能告訴她這個確切的答案呢?
但即便沒有答案,有一點她仍是確信不疑的:子予才是真正能讀懂她內心世界的人,是她精神世界的依托,這就足夠了。
如果不是空姐過來柔聲詢問她要哪種飲料,金珠珠還不知道要胡思亂想到什麼時候。
"請來杯熱咖啡。"金珠珠需要提點神。
也許是咖啡因起了作用,金珠珠的精神振奮了許多。她活動了一下腰肢,轉頭去看舷窗外變幻的雲層。也隻有在飛機上,才能盡情享受到這種情趣。她記得很早以前曾看過一部很浪漫的電影,叫《雲中漫步》。金珠珠覺得幸福的感覺,就是兩顆相知的心在雲中漫步的感覺。金珠珠想如果子予這會兒在她身旁就好了,她一定要讓子予知道這種感覺。
但現在,她隻能讓自己的思緒在雲海中盡情翻飛。
這些日子以來,金珠珠一直試著想把她這麼多年雜亂無章的生活理出個頭緒來。
她和子予這些年的感情糾葛。她和海南這些年的婚姻生活。
但金珠珠發現,她不能。
昨天晚上,金珠珠的媽媽又打電話來了。她媽媽在電話裏哭哭啼啼地對金珠珠說:"你這是在自討苦吃啊。"
是呀!金珠珠承認她是在自討苦吃。
但金珠珠並不準備再和她媽媽理論,金珠珠不想再刺激她。最近她媽媽為了她離婚和辭職的事,已經煩透了心。可金珠珠也不準備安慰她。因為,金珠珠發現最近她的語言功能幾乎喪失殆盡,對親朋好友苦口婆心的規勸都無言以對。她說什麼好呢?她又能說什麼呢?
金珠珠隻在心裏反複默念著這兩句:
如果,這是苦果,我願意獨自吞下去。
如果,這是糖蜜,我願意獨自甜蜜死。
如果說愛是鴉片,那她已中毒太深。她已身不由己。
反正,好壞就都由她自己一人來承擔吧。
在這件事上,金珠珠不想再受他們的任何幹擾了。
她要自由。她要找回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即使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她也要孤獨地完成一個人的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