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從KTV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
筱唏抬起頭看看漆黑的夜空，墨水般黑暗一片的蒼穹，寂靜冷清，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碰巧回校的路上遇到該死的堵車。按車子現在移動的速度來看，到校也該是11點的事情了。11點宿舍的大門會關掉，喊阿姨開門得把大名登記在冊。一向品學兼優的筱唏可不想讓輔導員知道她有11點才回寢室的記錄。
“都怪你！”筱唏生氣的戳著朋友的肚子：“不就是失個戀麽，非要唱到晚上！要是我因為今天晚歸被記過導致今年拿不到獎學金！以後你再失戀都別來找我陪你！”
“獎學金要了幹嘛！”朋友翻著白眼打著酒嗝：“又不能把他拉回來。。。。嗝。。那個賤人騷狐狸。。。。嗝。。。。回不去就回不去唄。。。。。咱們。。在外麵住！”
“夜不歸宿直接被留校察看好麽！”
“那就留校察看唄。。。嗝。。。”
筱唏朝朋友翻了個白眼，轉頭看向窗外燈光璀璨的夜色。燈火通明的城市，路燈耀眼的繁華街道，跳躍著的霓虹燈有如精靈。眼前的美麗夜景，在視線裏被漸漸模糊成一團團絢麗的奇妙光芒。
如果畫成畫，一定會很漂亮。這樣想著，筱唏輕輕微笑起來，嘴角揚起了好看的弧度。
直到某個瞬間，一聲劃破夜空的淒厲慘叫突然從前麵傳了過來，把筱唏的思緒從光芒中直接生硬地扯回來。這聲音讓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汽車的喇叭聲，馬達聲，司機和乘客不耐煩的叫罵聲幾乎都在同一時刻被這樣詭異的氛圍消聲。城市突然靜得驚人。筱唏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
“什麼情況？”旁邊的朋友酒醒了一半，擠過來看向窗外。
筱唏搖搖頭：“好像是從前麵那個出租車裏傳出來的。”
司機開了車門走了出去。幾個好奇的乘客也跟下車去一探究竟。筱唏在車上看著他們靠近前麵那輛突然停下來的出租車，心裏全是不安與惶恐，手緊緊的捏成了一個拳頭。
司機已經靠近了駕駛座的窗戶。
總覺得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那個漆黑一片的出租車裏麵，好像埋伏著什麼可怕的惡魔。。。。。。這樣想著，筱唏將視線移到了別處。
不能怪筱唏想象力太豐富，她隻是第六感一向特別的準。
筱唏是M市皇家藝術學院的學生。搞藝術的人，多少都要靠想象力來充實自己的作品靈魂。而從小到大都喜歡看動畫片的筱唏則更加不例外的是個想象力特別豐富的家夥，你不管跟她說什麼，黃段子也好，血腥段子也好，她都能馬上腦補出來你說的東西被變成畫麵上色再播放以後是個什麼樣子。但是比她想象力更厲害的其實是她的第六感。預感什麼準什麼，幾乎從不出錯。
這次也不例外。
當耳裏充斥著整個車廂裏的尖叫聲時，筱唏移回視線朝之前司機在的地方看去。司機還在那裏，隻是已經沒有了生命的跡象，像一個濕抹布一樣掛在破碎的車窗上。上半身在車裏，下半身露在車外。被玻璃刺穿的腹部，鮮血不斷湧出來。車前燈光的照射下似乎還能看見破口處露著若隱若現的腸子。
有點反胃。
另外幾個一起下去的乘客已經逃回了車上。車門被重新關好。那幾個大男人臉色蒼白，嘴唇顫抖著，身體打著寒顫，有一個雙腿一軟，直接坐到了車板上。
“怎麼回事？”
“你們看到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媽媽。。。我好怕。。。”
筱唏座位後麵那個小孩終於扯著嗓子哭起來。
整個車裏開始吵得讓人難以忍受。但很快，車廂裏的嘲雜被此起彼伏的手機鈴聲掩蓋了下去。筱唏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接起來，那邊就是媽媽幾乎沒有斷句的焦急聲音。
“你現在在哪在寢室裏的話不要開門弄點能防身的東西水果刀有吧爸爸媽媽平時怎麼教你對付壞人的防狼術什麼的還記得麼M市發生生化危機了！！丫頭！你那邊怎麼那麼吵！你在聽嗎？！不要嚇唬媽媽！說話啊！”
“我知道了。。。”筱唏的視線裏，一個晃悠著身體的中年人，正蹣跚著朝她的這扇窗戶走過來。“我在避難所了，這裏很安全，你別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喂？喂？丫頭？！。。。嘟。。。嘟。。。嘟。。。。”
筱唏歎了口氣，合上手機。窗外，那個蹣跚走來的男人越來越近。
筱唏皺起眉。出去的話，現在外麵不知道有多危險。也許外麵有成百上千隻僵屍正等著食物。可是如果繼續呆在車內的話。。。。。遲早會成為困獸之鬥。正在想著，車廂裏又是一陣尖叫聲。筱唏順著大家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隻僵屍正扒在前排擋風玻璃上，借著車裏的燈光，猙獰的麵目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快把車燈關了！”有個男人在吼。
“關了車燈不就什麼都看不見了！萬一有點什麼事情怎麼應對！”
“那你就等著僵屍把我們都圍起來是吧！”
“僵屍的聽覺和嗅覺更敏銳，”筱唏的聲音出奇的冷靜且清晰，連她自己都為這樣平穩的語氣吃了一驚：“關了車燈也沒用。它一樣可以用嗅覺和聽覺來覓食。”
“草。”男人罵了一聲。
“難道我們一直呆在車裏嗎！”有個女人大聲問。
“你想死的話可以到車外麵去溜溜。”有個小青年調侃道。
車裏又吵鬧起來。
“吵什麼！沒聽到剛才小姑娘說僵屍的聽覺和嗅覺更明銳嗎！”一個感覺有點領導風範的男人喝道：“再嚷嚷！全車的人一起完蛋！”
緊接著，車後傳來了一聲尖叫。筱唏回頭看過去，後麵那輛車的前擋風玻璃上全是血手印。看不清那輛車裏麵是什麼情況，不過可以確認的是，那輛車的車門是開著的，車裏應該沒有人了——至少，不會有活人了。
車裏靜得出奇。所有人的眼裏都是恐懼。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關閉門窗躲在車裏是最明智的選擇。
——但絕對不是長久之計。
“筱唏。。。”朋友緊緊捏著筱唏的手：“我好害怕。。。”
“別怕，有我呢。”
“可是那些是僵屍。。。。”
筱唏輕輕笑起來：“電影裏不是爆頭就行了嘛！別怕！”
不怕？
怎麼可能。
雖然之前聽說的末日論中有一種就是生化危機。而今天也正好是傳說中的審判日。之前自己對末日也都隻是嗤之以鼻，覺得不可信。可是現在，麵對這樣一個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再勇敢堅強的人都會感到害怕的吧。
車裏安靜下來以後，車外或遠或近的叫聲一下子變得清晰許多。筱唏感到手掌被不斷施壓，側臉看過去，朋友的眼裏已經全是淚水。
“怎麼會不怕。。。筱唏你別安慰我了。。。我會拖你後腿的。。。你到時候保護好自己就行。。。”
“我們現在在車裏比外麵安全，你快別瞎想了。”沒好氣的提高了一下音調：“誰叫你high到這麼晚！後悔了吧！”
朋友猛點了兩下頭。
“一定會活到被救的那一刻的。”筱唏安慰著朋友。即使自己的心裏不知道有多麼害怕。
02
時間已經到了10點半。
筱唏瞳孔上映著手機屏幕光，閉上眼，世界是一片虛無的黑暗。黑暗處伸出的恐懼之手，已經像藤蔓般將這車上的所有人都捆紮起來，拖入了那一望無際的絕望世界裏。
他們的車外已經漸漸聚起了僵屍。之前那個朝筱唏所在的窗戶走過來的男人，此時已經在車外隔著一層玻璃不斷用手拍打著窗戶，企圖敲碎玻璃闖進來飽餐一頓。
後麵的那個熊孩子顯然是嚇尿了，筱唏聞到一股惡心的騷味。
“真惡心。”終於有人忍不住罵道。
“你他媽說誰惡心！”
“說你啊，不管好自己的小孩。沒素質！沒道德！”
“他娘的你們能不吵麼！”
“我們吵我們的關你屁事！”
顯然恐懼已經讓車裏的每一個人都暴躁起來。
“再吵老子就把你們丟出去喂僵屍！”
“我們難道就這樣一直待在車裏嗎？”
“警察幹什麼去了！”
車內又充斥起了嘈雜的聲音。筱唏捂起耳朵。太吵了，以至於她也有些心煩意亂。但是媽媽說過，越是在危急的時刻越不能焦躁不安。所以她得想辦法讓自己保持冷靜。呆在車裏把鐵皮脆弱的公交車當防護罩絕對不是持久之計。如果能有什麼可以用來防身的。。。。。。
筱唏的目光停留在了前邊側著坐的小青年手裏不斷把玩著的折疊刀上。
折疊刀。。
太短了。。。。如果能有長一點的武器的話。。。
“啪！”玻璃裂開的聲音。
窗邊的女人尖叫起來。
後麵一個男生立刻用一塊木板架在前後兩個凳子中間，趕在窗戶完全裂開之前把窗戶口堵了個嚴實。
“謝謝。 。
。”女人驚魂未定。聲音都在發顫。
“沒事。。”男孩自嘲地笑著：“沒想到畫板還有這個用處。。。嗬嗬。。”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現在外麵的僵屍越來越多了。”頗有領導風範的那個男人沉重地說：“有沒有誰願意犧牲一下，把僵屍引開？”
“你怎麼自己不犧牲一下？”小青年嘲諷地說：“怎麼？想讓別人為你去送死啊！”
“就是！”眾人起哄道。
“行，那就一起等死吧！奶奶的！草！”
車廂裏又靜了下來。大家好像都在等待著生命被死神畫上紅叉的那一刻。大家都絕望了，不想再與命運抗衡下去了。
然而，筱唏卻站了起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筱唏堅定地說：“我想我可以做那個餌。”
“筱唏！你瘋了！”朋友拉著筱唏的衣袖：“你這樣做是送死啊！！”
“我是認真的。”筱唏堅定地說：“不過我有兩個要求。”
“什麼！”之前那個教唆別人為他犧牲的男人眼前一亮。
筱唏伸手一指：“我要他手裏的折疊刀。”看向那個學美術的男生：“還有你的畫架。”
男生把畫架遞給了筱唏。小青年倒是嚷嚷起來：“這可是我用來保命的！憑什麼給你！”
“憑我為你賣命。”筱唏伸出了手：“你再磨蹭下去，全車的人都會被你害死。”
此話一出，車上的人立刻催促起來，危急關頭有人願意出去送死，多好的機會，怎麼能浪費了。小青年還在猶豫，領導範的男人一把將折疊刀搶過來給筱唏：“英雄出少年啊！我們全車人的命都交給你了！”
筱唏接過刀，一聲不吭的站起來走到車廂中間，找一個民工借了把螺絲刀和根繩子。將畫架放在地上拆開，把其中一根鐵管塞到朋友手裏。另一根則用來綁上折疊刀。繩子在畫架的螺絲扭上繞了好幾圈，這樣應該可以固定得更牢固一點。一切準備就緒，筱唏站起來握著改造好的武器試了試，又在畫架中間繞了一段繩子。
“好了。”筱唏抹了抹頭上的汗。
“筱唏！”朋友拉住筱唏的手：“我不要你去！”
“矮油，你這丫頭能顧全大局的想想麼！”
“滾開！”朋友吼著：“你們全是些膽小的家夥！你們根本就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已，根本就沒在乎別人的死活！”
一語中的。車裏沒有人再說話了。
筱唏掰開朋友的手：“別鬧，沒多少時間了。”
“別出去。。。”朋友的眼淚湧出來。
“運氣好的話，一定還會見麵的。”筱唏輕輕笑著：“保護好自己。”說完，頂開天窗，踩著凳子敏捷的鑽了出去。
保命男立刻將天窗關了個嚴實。站在車頂，筱唏聽到天窗地下傳來朋友的罵聲。
還真是患難見真情啊。筱唏自嘲的笑了一聲。我一定會找人來救你的——如果我能活到那個時候。
不遠處的教堂，屋頂十字架的頂端，一個黑影正注視著站在車頂上的筱唏。
筱唏看了眼車邊圍著的幾個僵屍，數量比想象的要多一點點。但是好在還是可以應付的數量。電影裏說爆頭就能解決他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隻能一試。
眉頭一皺，正準備跳下去，誰知天窗突然打開了。朋友從裏麵笨手笨腳的提著那一截畫架腿鑽了出來。
“你怎麼跑出來了!”筱唏真想破口大罵：“外麵很危險，你快點回去！”
“英雄都是有夥伴的吧！”朋友抹了抹臉上快幹掉的眼淚：“一個人逞英雄會死的，兩個人就不一樣啦！”
“。。。。。。。。”
“我好歹也是個跆拳道高手，你可不要太小看我！”
“是啊是啊，八級小黃帶。抓小偷踩到鞋帶摔了一跤的跆拳道高手。。。。。快回去。”